「主公曾說過,要徵召流民參軍。秋收一過,便可著手準備此事。」秦縱漆黑的瞳眸直直地撞進楚霽的眼睛裡,似乎在探究什麼。
楚霽被他看得一愣, 隨後心思流轉, 便知秦縱的意思。
小狼崽子太聰明。
自己的諸多舉動,本就惹他疑心, 什麼紡織廠里的羊毛、海外運來的土豆、前所未見的棉花被……
現下秋收將過,自己竟然又違背了一貫的「以工代賑」思維, 不招募民工, 反而是讓士兵去挖護城河,確實是奇怪了些。
楚霽嘆了一口氣, 狀若無意地搖搖頭:「現下事多。徵兵一事,春耕之後再議吧。」
年末有雪災,家中青壯若是被徵召入伍,只怕老幼婦孺扛不住。他並不與秦縱言明,是還想掙扎一下。
秦縱上前一步,語氣篤定:「今年歲末,有雪災。」
楚霽為何日夜兼程趕往滄州;為何不惜以身犯險也要迅速拿下錢、馬二人;紡織廠產出的羊毛製品為何馬不停蹄地運往滄州三城九縣……一切都有了解釋。
楚霽豁然站起身來,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秦小將軍待如何?」
秦縱能直白而肯定地說出歲末雪災一事,那就是猜出了他這位楚三少「來歷不明」。
楚霽死死地盯住秦縱那張愈見鋒芒的臉,下意識地握緊了袖中的袖箭。
手指觸摸到袖箭冰涼的外殼時,楚霽的心臟一窒。這是他們初見時,他抵在秦縱胸口的那支袖箭。
此時的他,全然沒有了當時的決絕,從指尖到呼吸都泛著疼,疼得他懷疑一會兒有沒有力氣將袖箭舉起。
視線不經意間瞥向桌案,最後一副畫冊上,是他們倆人一同在院中完成彈棉花的最後一步……
是了,秦縱心思縝密,彈棉花一事更加深了他對自己這位「養尊處優的楚三少」的懷疑。
秦縱顯然是發現了楚霽的動作,瞳孔里閃過傷心,更多的是心疼。楚霽,也不知是如何到了此方世界的。
「那我只好,帶著東郊大營的兩萬士卒,隨時待命。」
「什麼?」秦縱的聲音很堅定,也很溫柔,讓楚霽幾乎以為聽錯了。
「你怎麼都不喚我阿縱了?」秦縱知道楚霽聽清楚了。話鋒一轉,從穩重可靠的秦將軍,變成了楚霽專屬的小狼崽子,甚至還委屈上了。
袖箭驟然脫手,落在地上,發出噹啷脆響。
楚霽卸了力一般坐回椅子上。他扭過頭:「對不起,是我搶了你的。薛正他們,本都該喚你一聲主公。」
既然秦縱已有所猜測,倒不如就將話攤開來說。也省得他,面對秦縱,總有些偷了別人什麼東西的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