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應該是這樣!十萬秦家軍被屠戮致死,秦屹戰死,秦縱被俘,一個當過俘虜滿心仇恨的喪家之犬怎麼會是這般模樣?
和他第一眼見到秦屹時一樣的討厭。明明是個流放之人,還是一個快要病死的人,滿臉的傲氣·。
而他蕭家在南奚經營多年,他雖是庶出,卻已經是蕭家唯一的繼承人了,竟然要對著這麼一個罪臣禮賢下士忍氣吞聲極盡拉攏。
即便他一路領兵攻入王宮,但整個秦家軍曾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間。秦縱是來復仇的,他應該雙目猩紅,他應該滿身狼狽,他應該有大仇得報的近乎癲狂。
蕭彥之所以能收拾好自己,坐在龍椅上和秦縱那般對話,是因為他以為這樣會刺激到秦縱,會讓這位重新拾起秦屹威名的秦家少帥失態。秦少帥失態癲狂,他便也是看到了曾經的秦屹失態癲狂,這讓蕭彥暢快。
他一直為沒能看到秦屹死前的狼狽模樣而感到惋惜,在知道秦縱回來尋仇而南奚大軍節節敗退投降時,蕭彥知道回天無力,反而是想看秦縱的反應壓過了亡國的恐懼。
但秦縱的表現,卻將蕭彥徹底打入谷底。原來,一直以來的小丑,竟然都是他自己。
其實從兩年前起,秦縱的名字便再次出現在世人的耳中,是那個滄州牧楚霽說秦縱為他心腹大將,是平定膠州之亂的首功。若有質疑者,便是亦有叛亂之心,一句話堵住了眾口悠悠。
那個時候,遠在蜀州的大雍皇帝已然不理世事,終日沉迷享樂,以致於某天馬上風暈倒在了后妃的宮殿裡。大雍皇帝無法再對於秦縱的再次揚名做出任何反應,也便只得任由楚霽顛倒黑白,但蕭彥卻因為這個消息惶惶不可終日。秦縱不光沒有死在盛京,居然又投靠了一位主公,又成為了大將。
蕭彥突然桀桀地笑了起來,他從龍椅上站起:「秦縱,你以為你的新主公便當真全然信任你嗎?我們都是當主公的人,我了解他的心思。正所謂鳥盡弓藏,你今日手握重兵,戰功赫赫,來日楚霽當真能容你?」
主公的猜忌,一定是秦縱的心病。蕭彥不知道
秦縱為什麼今日能這般如常地前來,但他知道,一個人心中生出的夢魘是不會被輕易消除的,沁葉城的覆滅之戰,就是秦縱永遠的心魔。
蕭彥以為自己的話會像一把尖刀插進秦縱的胸膛,不想少年將軍嗤笑一聲:「你比我更了解,我的愛人?」
蕭彥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秦縱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深,直到透著溫柔:「初入滄州,他只帶一百士卒闖匪山,卻命我相隨,將全部身家託付;周珩兵臨城下,他卻只留五千人守城,其餘兵馬隨我平定膠州;今日他信我攻下南奚後,即便手握三十萬兵馬,也定會去解救他在益州的家人。」
論起來,楚霽是首先交付信任的人,並且這樣的信任在兩人的相處中愈發深厚。
蕭彥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麼,秦縱卻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反倒是國主,不知近年來舊人可曾入夢?」
蕭彥忽然倒地,君王的冠冕摔落在地上,發出金玉碰撞的碎響,可蕭彥的一隻手還牢牢地扒住龍椅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