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定了主意,正要帶著蠟燭出去,孰料一打開房門,還沒來得及跨出去,一陣冷颼颼的大風迎面吹來,險些把他手中的燭光吹滅了。
這倒有些麻煩,范府夜裡總是颳風,有燈籠保護蠟燭的時候,至少不用擔心燭焰熄滅。
可剛才燈籠殼子被他毀了,幸而剛才還沒來得及走出房門,如果行走在外面時燭焰熄滅,他的身體很可能會被控制。
正在兩難之際,荊白的視線忽然落到窗台的油燈上。
他很快有了主意。
就算在副本里,荊白也很少見到這麼黑的夜。
他抬起頭,天空上能看得清的,只有厚重綿密的雲朵,將漫天的星星遮擋得密密實實。
月亮也躲在灰黑的雲層之後,只在縫隙中灑落些許稀薄的光線。
這種程度的周遭的一切都變成了未知,蠟燭作為唯一的光源,也只夠照亮荊白眼前一尺的地方。
他每邁出一步都必須非常小心,因為從腳下發出的聲響,他能感覺到,石板路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范府的晚上比白天冷得多,荊白的每一口呼吸都像夾著冰渣。白天的時候身上的藍色棉衣尚算溫暖,晚上走在路上時,被風一吹,寒意仿佛能通過身上的每一個空隙鑽進骨頭縫裡。
他露在外面的兩隻手更是冷得發痛。他左手端著他用油燈簡單改造了一下的燭台,右手不時給燭台擋風。
這樣的環境下,路線只能全憑腦海中的記憶。荊白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直到腳下石板硬質的觸感漸漸變得鬆軟,植物的枝葉拂過他的面頰,他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已經走到了離湖不遠的位置。
他的船應該就停在前面靠湖岸的地方。昨天天黑之前,他和柏易正是在此分別。
他的眼前不禁浮現出青年那張英俊的、漫不經心的笑臉。這時夜已深了,如果沒什麼事,他說不定已經在呼呼大睡了。
以此人的脾氣,再複雜糟糕的情況,也不愁睡不著覺。
呼嘯的夜風冷得刺骨,想起一個多數時間都在對著自己笑的人,好像冬夜裡也能感受到些許暖意。
荊白換了只手,將幾乎凍僵了的左手貼到燭焰邊,一邊活動著手指,一邊繼續向前走。但很快,哪怕隔著厚厚的棉鞋,他也感覺腳下的感覺有點怪。
之前只是鬆軟,等荊白往前多走幾步,感覺就很誇張了,每走一步,他都覺得腳下軟乎乎的,濕軟粘膩到詭異的程度。
湖岸邊沒有鋪過石板,都是泥土,踩上去自然比結了冰的石板軟,但是……也不該這麼軟。
荊白眉頭微蹙,他已經猜到自己踩著的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但依然不得不躬下身,用手中的燭火,照出自己腳下的真相。
腳下是黑乎乎的一片,燭焰微弱,荊白個頭又高,哪怕弓著腰,乍看也看不出什麼。
他的臉色變得更冷了,若是不熟悉他的人,見他眉眼處收緊,神情一片肅殺,只怕被這森冷的神色嚇到,但如果和某人一樣熟悉他,就能看出來他只是直觀地表達他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