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遠猜,所謂的「名冊」,指的就是它。
他將結婚證對著月光照的時候,賀林似乎才看清了那是什麼,他猛地掙紮起來,但身形相差太多,被巨大的紙紮人用一隻手掌就牢牢按住,動彈不得,只能在無助地大聲嚎啕:「張宣——張宣!!!!張宣、你不能——張宣!」
他喊得很悽厲,聲音粗啞刺耳,張思遠當然不是聽不見。
但沒辦法,張思遠看著被紙紮人壓得直不起身的賀林,那張向來單純的、黑而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悲傷和惶恐,看得他心裡起了一絲波瀾——但也就只有那一絲波瀾。
如果紙紮人真要帶走一個新郎……那總不能是他自己。
想到這裡,張思遠的心思再次變得堅定。
他再度邁步向前,將手中的結婚證翻開,遞給了紙紮人。
紙紮人的巨掌仍按在賀林背上,賀林被壓得抬不起頭,依然小聲喃喃著,一聲一聲地叫著「張宣」的名字,好像依然沒有接受自己被張思遠交出去了的事實。
紙紮人根本不看他,張思遠則是不敢看。
他不敢看紙紮人,也不敢看賀林,目光在房間裡四處游移,直到紙紮人平平地念出持證人的名字。
「賀林。」
賀林抬起頭來。他跪在地上,仰起臉,涼冰冰的月光正照著他的臉,讓張思遠看得分明。
依舊是濃眉大眼的一張臉,那五官有時候顯得很憨,有時候又很稚拙。但此時此刻,他臉上的驚慌和悲痛一瞬間都褪去了,變成了一片徹底的空白。
賀林一動不動。紙紮人也不再用那隻手壓著他了,在張思遠震驚的眼神中,那蒲扇似的手掌輕輕一撕,證件上,賀林和張思遠的合照照片就滑落到了地上。
紙紮人把賀林從地上拽了起來,將木呆呆的高大男人推到前頭。
他最後看了呆愣的張思遠一眼,白紙板一樣的面龐上,兩個又大又圓的黑點詭秘地彎了起來。
張思遠瞪大雙目,看著紙紮人臉上的眼睛就此變成兩條彎彎的笑線。
巨大的身影沒有給他留下反應的機會,調轉方向,大步踏向前方。
他的聲音裡帶著真切的喜意,朝著敞開的大門,高聲唱道:「請新郎來——請新郎,我請新郎——入洞房——」
前面的兩個人誰也沒有再搭理張思遠,賀林在前,紙紮人在後,兩人雙雙出了房子的門。因為個頭過高,紙紮人的頭甚至是擦著門框過去的。
一切好像就此結束了。
張思遠心裡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雖然不知道今晚把賀林送出去了,明晚要怎麼辦,但副本里還有其他人呢,到時候總能想到別的辦法。
見兩人快要走出院子了,他往前跟了幾步,要去關上房門和院子門,免得再進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