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擔心白恆一不按時執行,因此昨晚並沒有提前入睡。白恆一說過「供養」須在子時進行,他於是就一直等到那個時候,直到白恆一無可奈何地在他的注視下把手扣過來,指尖泛起熟悉的疼痛,才不由自主沉睡過去。
今天早上白恆一把他叫起來的時候,外面天色才剛蒙蒙亮。荊白今日起身,只覺得比昨天的虛弱感更加明顯。睜開雙眼時,頭微微有些發暈。
等荊白緩過神來,才察覺今天白恆一叫他比前兩天都早。
之前他醒來時,都是日上三竿,外面早就天光大亮。每天起身時,都能看見床鋪上金燦燦的陽光。白恆一很用心照料他的生活,每次都是早飯做好才來叫起,今日卻不然。
他轉頭看著白恆一,心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因為白恆一用來裹眼睛的黑布還放在他那邊的床邊柜上。
他此時面上沒有任何遮蓋,雖然叫醒了荊白,但微微側首的姿勢,說明他的注意力仍然放在窗外。
「出什麼事了?」荊白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凝視著白恆一英俊的面孔,問道。
白恆一輕聲道:「現在已經天亮了吧?我們最好出門看看,我昨晚……聽見了很奇怪的聲音。」
據白恆一說,他昨晚聽見了外面有奏樂聲,絲竹管弦、甚至嗩吶之聲都有,絕不止是一兩個人的動靜。
「而且那音樂聽著……」白恆一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又顯出某種困惑:「像是娶親時,遊街奏樂的聲音。」
荊白重複了一遍捕捉到的關鍵字,也覺得不可思議:「娶親?」
白恆一「嗯」了一聲,確認道:「可能是隔得太遠了,不是特別清晰。我多聽了一會兒,覺得很像。」
深更半夜的,怎麼會有人遊街娶親?
荊白自覺緩得差不多了,便坐起身開始換衣服,一邊問白恆一:「你聽清是哪個方向了嗎?」
白恆一遺憾地說:「只有個大概的方位。那樂聲離得遠,若隱若現的,不好辨別。」
若不是他雙目失明,聽力格外敏銳,或許都未必能聽見。他那之後靜坐了一晚上,但那樂聲一旦遠去,就銷聲匿跡,再也聽不見了。
白恆一隻覺此事蹊蹺,但天黑時出去探查太不安全,因此一直坐到感覺差不多天亮,才叫醒了荊白,準備去一探究竟。
荊白已經換好了衣服,下了床,此時轉頭看著仍舊坐在床上的青年。看他深而長、劍鋒一般的眉毛,凹陷的雙目,峻拔的鼻樑,因為側著頭而格外流暢的、雕塑似的下頜線。
白恆一自己不知道,其實他每次想用力聽什麼時,總會不自覺皺眉,神色緊繃,讓整張臉顯出一種平日裡不常見的銳利。
窗外傳來的怪聲顯然占據了他的全副心神,讓他至今仍未想起掩蓋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