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白從前是什麼脾氣,白恆一是最知道的。他面冷,是種劍鋒一般尖銳的冷,平時鮮少有人敢招惹他。但如果真走近了,就發現他雖然冷淡靜默得像一把兵器,可即便是兵器,也只有對外的劍刃鋒利,兵器本身,是最雪亮真摯的。
他的好惡從來不加掩飾,所以從做小恆開始,白恆一就很樂於和荊白相處,因為荊白是個心事從來不需要人揣測的人。
但等他在這個副本再次醒來,白恆一發現,哪怕荊白處於失憶狀態,理應比從前還要好懂,他也不再能隨時看透對方的心思了。
比如此時此刻。
看他果真毫無頭緒,荊白垂下長睫,白恆一覺得他好像是冷笑了一下,可等對方再抬起視線時,臉上又找不出一絲笑影。
下一刻,他恢復了白恆一熟悉的狀態,黑白分明的雙目直視著白恆一,冷冷地說:「現在知道問題被避而不談的感覺了?」
白恆一下意識地抿了一下嘴唇。
他知道荊白在說什麼了。
在周杰森幾人商量去清淨殿的時候,他曾趁機問荊白,既然蘋果和梨子都到手了,為什麼還是不高興。
荊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他愕然的目光中,將手貼到他的胸腔,反問白恆一:「你現在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
白恆一愣了一下。兩個人當時離得很近,白恆一問出這句話,正是因為他看見了荊白眼睛裡的擔憂。他只當荊白在擔心局勢,因為從確認二號和七號的死亡開始,他們在同神像的博弈中就已經徹底居於下風。
清淨殿裡出現的那座巨大神像,多半也是這個緣故。如果今晚季彤失敗,神像長出雙耳,明日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
從聽到那個神像出現開始,白恆一就知道,這個副本的進度恐怕已經到了中後期。只是現下所有人都失憶了,關於「塔」和副本有關的信息,他都沒辦法說出來。
但荊白畢竟是荊白,哪怕白恆一無法參與清淨殿的事,荊白照樣拿回了他的眼睛。
雖然後續導致了神像雙目流血,聽上去非常詭異,但白恆一憑藉經驗判斷,也認為荊白選對了路。
雖然目前還沒有拿到離開副本的真正線索,但既然荊白已經找到了正確的路,白恆一也就放心了。
從他自己復明的那一刻起,白恆一已經完全確信,這個副本沒有被污染過。最重要的是,也沒有因為他的出現受到任何異常的干擾——雖然白恆一還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復活,又是怎麼變成了紙人,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荊白只要沿著正確的思路往下走,一定能出去。
在恢復記憶之後,他確實已經不那麼在乎這雙眼睛了。之前失憶的時候,他自己也能感覺到過往的記憶虛假,沒有過去的人,難免覺得沒著沒落的,沒有安全感。因為紙人的職責,又總感到失明的自己在幾個紙人里都是數得上的難看和沒用,連行動都不方便,因此總想將短處遮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