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響亮地冷哼了一聲,似是氣極反笑。
他往前踏了一步,站在舞台邊指著木板上的季彤,斥道:「此女曾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她的罪狀,我也樁樁件件列數過了!此女今日才被捕歸案,已是神明見她身世堪憐,額外開恩,方容她多逃了這些天。她自己都認了罪,你此時跳出來,是要當著神明的面搬弄是非不成?」
「陳三娘的罪狀,你確實說明白了。」白恆一很有耐心,聽他說完自己早就知道的事,順著他的話往下講:「可你抓的人,並不是真正的陳三娘。」
荊白也不禁多看了一眼身邊這個被牽著走的陳三娘。
雖然紙人們的存在本身已經是一種不正常,但陳三娘身形透明,甚至沒有腳,和別的紙人又不一樣。
在這齣戲裡,她就不是「人」。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才能用她把台上的季彤換下來。畢竟,季彤當時為了完成這齣戲,親口承認過自己就是陳氏。
白恆一一面同他周旋,一面和荊白領著陳三娘往回走。
回程路上,紙人們紛紛讓道,讓這條返程之路通暢無比,不多時,就走到了那個無形的屏障之前。
白恆一負責和大漢對話,荊白就在後面默默觀察陳三娘。可無論兩人說什麼,陳三娘始終沒有反應,低頭不語,仿佛方才聲情並茂自述的是她的另一個人格。
回到戲台前的這段路上,白恆一和擲叉的大漢來回辯了數輪。說到最後,大漢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語氣緩和地道:「此事確有些蹊蹺,可我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詞。且將此女帶上前來,我先審她一審,再做論斷。」
荊白依然落後一步,白恆一在前同大漢對話時,他並不參言,以免亂了白恆一的節奏,只默默觀察和分析。
現在走得近了,台上的紙人們的表情都看得很清楚。站在最前,體型極具壓迫感的紙人大漢瞧著確實不像最開始一般橫眉立目,說話也算得上客氣。
後面這段路,雖然它看著是在和白恆一對話,但視線其實一直在綁著紅線的陳三娘身上,同他自己說的話也對得上。
但荊白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一開始的時候,這些大漢明明都認為是他們偷了叉,不下來追捕就算了,畢竟那時他們離得很遠,台上還要演出,不能沒有人。
但到現在了,他們三個人牽著陳三娘走到了這麼近的地方,離戲台已經只有一步之遙。
擲叉的大漢明明十分急切地想確認陳三娘的身份,卻連作勢走過來的動作都沒有,只領著後面的四個大漢,在那層無形的屏障之後眼巴巴地等著。
這不像是為了演出效果,更像是某種規則,就像台下的紙人無論怎麼擠壓,都不能躍到台上,或者陳三娘自述時他們不能動一樣。
這齣戲裡,這些紙人不能下台。至少現在不能。
紙人大漢方才說的要來捉拿,很可能是虛張聲勢——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