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再觀察觀察媽媽的心情,是不是能挽回?如果他打電話給哥哥,讓哥哥晚上帶回來,媽媽是不是會沒事?如果他拒絕媽媽的囑咐,他跟哥哥是不是還有媽媽?
無數根懸在脖頸上的麻繩,束縛他,只要一用力,就能帶他解脫痛苦。
去死的人怎麼不是他?
這句話,刺痛了他好多年。
他不敢接哥哥的電話,不敢直面哥哥的恨,不敢求得哥哥的原諒。
父親總是告訴他們,要努力生活,積極面對一切困難,可他無法面對困難。
心死在那年夏天。
親人的相繼離世,愈發濃烈的自責,無法掙扎的枷鎖,讓他逃避現實,躲進自己的小世界裡,藏好心裡的傷痛。
他從不肯原諒自己,也沒有資格原諒。
生活的崩塌,不是一聲短暫的轟鳴,而是藏在一次次無聲的嗚咽中。
再後來,說什麼累?委屈?力不從心?無能為力?哪怕是活得再狼狽,再麻木,都是他應得的,怨不得別人。
漸漸地,生活似乎不再給予他快樂,除了脖子上那根能勒斷他的麻繩。
他希望能悄悄地死去,不讓任何人為他難過。
「鍾粼,都不是你的錯,你做得很好了。肆意快樂,隨心哭泣,才是可愛的你呀。我想讓你肆意的哭,又怕你哭碎了心。以前,我不開心,你總是哄我,告訴我,你是我的港灣。以後,我會一直是你的家。」
梁予序沒再開口安慰他,而是靜靜地等他宣洩完,時不時地拍拍他的後背。
床頭柜上的紙巾消耗殆盡,散落在四周。梁予序一遍一遍地幫他擦掉眼淚,卻又害怕紙巾擦破他的臉龐,動作小心翼翼的。
「走,我們出去看月亮。」
鍾粼正哭得起勁,莫名其妙被梁予序抱起來,像個廢人,懶洋洋地趴在梁予序的後背上。
以前梁予序心情不好,鍾粼總是帶上他,到處亂瘋,這次輪到他。
夜風吹得有點冷,街道基本無人。梁予序背起他,迎著冷風,往前跑去。
路過的司機紛紛探出腦袋,詢問是否需要幫助,不知道的,以為他身患重症,急著趕去醫院求救。
鍾粼哭得很狼狽,被顛得頭腦發脹,拍拍他的後背:「我下來,累著你。」
梁予序氣喘吁吁的,放下他,拉起他的手,繼續沿著街道跑去,「鍾粼,往前跑,我陪你跑。」
「又不是大學生,幹嘛做這種幼稚的事?我怕別人以為我們在打架,幫我們報警。」
果然年齡到了,沒跑幾步路,鍾粼上氣不接下氣,呼吸快要喘不過來,眼淚全都風乾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