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評判韓榆此舉的對錯,只緩聲道:「之前在太平鎮時,羅先生曾向我形容過你。」
韓榆把掌心貼在茶杯上,水溫穿透杯壁傳達到他的皮膚,溫熱適宜。
「先生是怎麼形容我的?」
韓榆有點好奇,他在羅先生心目中是什麼形象。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到什麼,不會是......
「鋒芒太盛,傷人傷己。」
韓榆:「......」
好吧,還真是。
短暫的語噎後,韓榆摸了摸鼻尖:「懷清以為,這些年已經改正許多。」
逢人三分笑,除了備受他壓榨的下屬們,誰人不贊一句韓大人好脾性?
沈紹鈞只是看著他笑,語調溫吞,虛點韓榆的胸口位置。
「是心,而非外在。」
韓榆渾身一震,下意識避開沈紹鈞洞察一切的眼睛:「師公我......」
沈紹鈞放下手,抱住手爐:「不是責怪你的意思,我知你的艱難,也知道走到如今這步有多不易,只是......出於一個長輩的關心。」
韓榆抬
眸,瞳孔放大。
沈紹鈞輕嘆,語重心長道:「你心上懸著把刀,鋒利尖銳,傷人又傷己。」
韓榆捏著茶杯的手指收緊,擔心一個不慎給捏碎了,又急忙鬆開。
「上進是好事,但我作為你的師公,不希望你在達成目的的同時將自己傷得鮮血淋漓。」
明明沈紹鈞的語氣十分溫和,韓榆卻感覺自己被扒下了所有的偽裝,頭都抬不起來。
喉嚨里堵著一團棉花,呼吸吞咽都變得非常困難。
良久,韓榆艱澀出聲:「對不起師公,我習慣這樣了。」
一個人獨自承擔,以尖刺示人,扎傷對方的同時自損八百。
沈紹鈞看著韓榆烏黑的發頂,傾身輕撫,滿是慈祥寬和:「我只一個要求。」
韓榆耳朵動了下。
「去了雲遠府,莫要貿然行事,更不要急於求成。出門在外,保護好自己,別讓我們擔心。」
「比起功績,比起官位高低,比起風光落魄,我們所有人都更在意韓榆,在意你本身。」
永慶二十年,即過去一年,韓榆的所作所為沈紹鈞都看在眼裡。
感嘆這孩子城府過人,又很心疼他。
沈紹鈞深知韓榆不喜他人插手自己的事,所以保持緘默。
直到今日,離別在即,他終究選擇說出口。
韓榆快速眨了眨眼,不知如何回應。
師公沒說錯,為了達成目的,他可以跳懸崖,也能親手將手臂劃得血肉模糊。
韓松也提到過,只是韓榆從未聽進去,依舊我行我
素。
「慢慢來,先從學會愛自己開始。」沈紹鈞說,「好好的,期待你我相逢之日。」
果然,他對別人的善意毫無抵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