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青知道這只是君王的自言自語,不需要他回答,於是他仍舊沉默。
燕帝突兀地笑了一聲,「倒也沒說錯,燕國確實……」
他很快停住,又問:「沈明歡最近在做什麼?」
「公子在平康街開了兩家成衣鋪,明日開業,給朝中大臣都準備了請柬。」
「成衣鋪?莫非是打算用朕的大臣來撐腰揚名?」燕帝失笑,「罷了,隨他。」
燕帝又細問了幾句,末了冷淡道:「你回去吧,若他有異常之舉,即刻匯報。」
「是。」隨青叩首領命,而後才起身離開。
跪拜是大禮,除卻一些正式的祭祀場合,平日便是面聖也不會行此禮,最多不過深躬作揖。
沈明歡與聶時雲一路而來這麼長時間,聶時雲也只有那次覺得自己說錯話時才跪地請罪,尚且沒有叩首而拜。
而隨青沒有站起來過。
隨青從殿內出來,外頭烈日高懸,陽光刺目,他不由得閉了閉眼睛。
有句話,他轉述時沒有說。
「你也別對隨青這麼大意見。」
如此普通、如此平淡的十一個字,他記了好長時間。
這是他前半生為數不多聽到的稱得上溫和的話語,也是唯一一次勉強算得上是在為他說話。
隨青睜開眼睛,沉默地站了片刻,避著太陽回到了府宅。
他生來卑賤,蜷曲潮濘處,不敢經暖陽。
進了門習慣性地去了沈明歡的住處,外面聚了一群下人,他們見到隨青誇張地翻了個白眼。
誰都知道他是燕帝的人,也都知道他剛告密完回來。
其實沈明歡府里幾乎沒有清白的下人,三分之一是燕帝的人,三分之一是皇子們安插,還有三分之一被某些大臣收買。
這其中經受不住誘惑貪得無厭的人被沈明歡安排去前廳掃灑,而因為被拿捏了親人或是把柄不得不效命的人都放到了身邊。
倒不是擔心被算計,純粹是覺得和這些人相處起來舒服。
雖然各為其主,依然不妨礙他們鄙視隨青,在暗地裡罵他一聲「叛徒」。
一來他們還什麼都沒做。
二來,等到有朝一日他們不得不出賣沈明歡,也一樣會罵自己一句「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隨青看出他們對自己的孤立與排擠,他早已習慣,因而並不在意,只是有些奇怪這些人為何不在公子身邊侍候。
他正疑惑,屋內忽然傳出沈明歡驚恐的聲音,隨青心一驚,當即破門而入。
「今天不是喝過藥了嗎?為什麼還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