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靜妃端了好一會兒的茶,慢慢轉著手腕搖動茶杯,看著顏色溫潤的茶水沿著貼著杯沿轉了一圈後,問:「這是什麼茶?怎麼從未見過這樣的色澤和質感?」
靜妃的嘴唇抖了抖,很快露出一個勉強的笑,道:「和陛下以往喝的茶是一樣的,陛下覺著從沒見過這樣的色澤和質感,許是近日臣妾放的茶葉量和以往略有不同,或者水的溫度不同,或者沖泡的時間也和以往不同,所以才有了不同的色澤和質感。若是陛下覺得不妥,臣妾再給陛下泡一壺新的。」
她說著就要起身,卻被天子握住手腕制止了。
「不妨,一壺茶而已,正好品品不同的風味。」
靜妃重新坐好,看著天子將茶杯遞到嘴邊,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茶杯的杯沿貼到了天子的唇,雙唇間的縫隙微微張開,茶杯傾倒,茶水即將滲入天子的唇縫。
「愛妃。」
天子忽然將ʟᴇxɪ杯子拿開,開口便嚇了靜妃一大跳。
「陛下,怎麼了?」靜妃努力收回方才一瞬間的慌張,希冀天子並沒有察覺她剎那的異樣。
「這茶涼了。」天子淡淡道。
靜妃一愣,旋即道:「那臣妾再給陛下泡一壺熱的。」
天子擺擺手:「何必勞煩愛妃,這種事,讓下人去做就是了。且不必泡新的,將這一壺熱熱便好。」
「為何?」靜妃不解,「老茶再熱,滋味可就不好了。」
天子微笑:「因為朕便就要喝這一壺茶。」
靜妃的心跳又快了幾分:「天下百姓若是知道陛下是這般節儉之人,定會慶幸生於盛世,遇得明君的。」
「盛世,明君。」天子輕笑一聲,「朕需要做的,還有許多許多。天下百姓如何評論朕,朕未可知,不過朕現在倒是更想知道,愛妃是如何想朕的?」
靜妃眼皮一跳,塗了丹蔻的指甲不由地互相輕輕摩擦:「陛下是天子,是一國之君,承天命而生,在臣妾心中,陛下自然是這世上最重要,最該敬仰的存在。」
天子笑笑,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靜妃的回答一般帶著幾分戲謔道:「愛妃的回答實在客套得很,在外人面前說說還行,如今在這宮中,私下裡還這般客氣倒真是生分。」
靜妃勉強笑道:「不論在外人面前還是在私底下,陛下的首要身份都是一國之君,臣妾敬重陛下,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忘的。不過若是陛下想要聽臣妾說些別的,臣妾也是十分樂意的。」
「既如此,」天子拉住了靜妃的手,看著那依舊年輕貌美的容顏,緩緩中帶著足足的深意道,「那麼朕想知道,在愛妃心中,朕做為夫君,是怎樣的一個人?」
如一聲鐘響,天子這麼一問,讓靜妃頃刻惶恐又恍惚。
夫君,這是尋常百姓家裡,妻子對丈夫再正常不過的稱呼,可在皇家,卻是不可能道出來的一聲愛語。哪怕是承著最多恩寵的靜妃,入宮二十餘年,對天子的稱呼也永遠只有陛下,因為她,終究不過只是至高無上的天子後宮裡一個永遠不肯能和他舉案齊眉的侍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