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板材做四張書桌,十張能做多少書桌呢?」余書荔問他。
「十個四,四十張書桌。」
「你們班有多少人?」
「四十個。」
「那正好,每個小朋友一張書桌。」余書荔補充道,「如果這十張板材沒有被浪費的話。」
周景元不說話了,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書桌。良久,他抬起頭,對余書荔說:「奶奶,我錯了。」
余書荔微微笑著,慈愛又溫柔地撫了撫他的頭髮。像小刺蝟一樣豎起來的短髮茬,刺在人手心裡,也傳來些溫熱。
「潤物細無聲」說的就是余書荔這樣的長輩。
對於年少愛闖禍的周景元來說,挨訓受罰是常事。那些大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時候,多半都是余書荔保下他的。保下不是放縱、溺愛,是奶奶用柔軟的心和愛為他築出一條正直、規範但不必循規蹈矩的軌道,避免他惡意破壞的同時,也呵護他的本性不受破壞。
在周景元的心裡,奶奶給了他多重的愛,奶奶的去世就給了他多深的傷。
人在生死面前,真正的無能為力。縱使奶奶身死不能復生,她也永遠是周景元心裡最最柔軟的一處地方。
張奇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余書荔去世的這天來戳周景元的心。
只是,不論周景元有多無法接受奶奶離去的事實,都需要為自己此刻的魯莽道歉。
「對不起……」他用拇指撫了撫眼前被他咬紅的嘴唇。
梁昳抬眼看他,黑色襯衣、黑色西服、黑色皮鞋、黑色羽絨外套,還有黑色的孝紗,周景元通身全黑,籠罩著又厚又重的揮不去的悲傷。
梁昳握住他的手指,輕輕摩挲兩下,低聲但不示弱道:「我會咬回來的。」
「好。」
「還有……下次打臉記得用自己的手。」
「好。」
一點點笑意在車廂里漾開,周景元鬆鬆地靠著,梁昳也斜倚著靠背,兩個人互相看著,一直看著,很久都沒有說話。
余田再過來時,打包了十人份的早飯。他下車前,先給周景元打了一通電話,知道人就在停車場休息,便先送了兩份過來。
周景元推開車門,還沒接過打包盒,先看見了余田身後的人。
「余爺爺……」他連忙彎腰下車,壓低聲音問余田,「你說了?」
「早起看我穿了一身黑,猜到了。他問實話,我不敢騙他。」余田一面答,一面把早餐遞給了坐在車裡的梁昳,隨後同周景元一同走過去。
「景元啊……」只是這一聲,余老爺子已是眼眶含淚,拖住周景元伸過來的手緊緊攥住。
周景元一把扶住了余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