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梁昳,看著她此刻隱隱為他抱不平的樣子,像極了第一次見面時她為段小靜討公道。
那時候她一個人,怕被刁難欺負,拼命挺直腰板,態度強硬,明明是孤單無依的身影,卻如同一個披甲的戰士。今天,她昂著頭,披著落日光輝,目光堅定地看著面前的人,依然如去年九月的那個傍晚,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和魄力。
好在,此時,她不再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了。
周景元往茶壺裡添好熱水後,挨著梁昳坐下來,朝馮美茹微笑道:「阿姨,您站在母親的立場,當然有理由質疑我。我沒有計較過公不公平。」
「你……」梁昳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小聲道,「豬隊友。」
周景元聽見了,牽過她放在桌沿的手掌,輕輕攥住。
他仍然看著馮美茹,不疾不徐地說:「我從小在家具廠長大,見得最多的就是木材和螺絲釘了。老師傅們都知道,其實螺釘和木材是不兼容的。螺釘周圍的木材會隨著季節膨脹和收縮,被金屬的螺釘漸漸磨損掉。」眼見馮女士臉上出現困惑的表情,他繼續解釋,「也許在您的經驗里,我和梁昳就像螺釘和木材一樣是不能兼容匹配的。您擔心我們會在日復一日的生活瑣碎中磨光耐性,也磨掉愛,甚至可能分道揚鑣。就像木材在長期形變的過程中,慢慢將釘子從孔中移出一樣。但我想說的是,在家具製作中,螺釘不可或缺,為了讓家具更耐用,師傅們都會選擇使用螺釘。既然螺釘有鬆動移出的風險,那麼我們的應對措施除了技術層面的預防加固外,剩下的重要一環便是保修。」
「假如有一天,我和梁昳的感情面臨風險,我會用心檢修,絕不輕易扔掉那顆螺絲釘。」周景元目光灼灼,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鄭重。
馮美茹終於明白了他的用意,她第一回 認認真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年輕人——四六分的短髮整齊地攏在腦後,露出一雙含笑的眼睛和乾淨的面容。
周景元說完話後,看了梁昳一眼,看她眸光閃動,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唇角,而後又靜靜地看回馮美茹。
「當媽的操心慣了,自己風風雨雨走過來,不願兒女再吃我們吃過的虧。不過,父母總歸是拗不過子女的。」馮美茹微微一笑,是回應,也是釋然。
馮美茹自己被恩情裹挾了一輩子,最後卻見不得女兒被親情掣肘,終是鬆了口。大概是親身相處之後,她看見了周景元與梁家川完全不同的地方。
雖說聊天時周景元的嘴上也會說幾句輕飄飄的俏皮話,人卻實實在在做了很多貼心事。馮美茹都看在眼裡。一下午,周景元忙前忙後,時不時關注著兩邊的茶桌,添水斟茶,周全地照顧長輩和梁昳。
尤其是方才那一通陳情,更確切來說是承諾。馮美茹幾十年裡見過多少人和事,到頭來仍然被年輕人的坦蕩真誠打動了。她想,開明的父母、被愛滋養長大的孩子,這樣的家庭終歸不會壞到哪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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