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棋子,鐵打的棋局,前赴後繼的執棋手,亘古不變的爭權奪利。
她只是千千萬萬中不起眼的一顆,不知怎麼就落在了這個位置,叫人拾去吃別的子兒,下好了,也是一會子的作用,下不好,也不壞什麼,棄了便是。
七寶步履匆匆,愈覺那食盒沉重,像裝著過去親手割過的人頭一般,地上明明是乾的,她卻深一腳淺一腳,踩爛泥一般地走著,叫過路的人也心驚。
這樣七彎八拐了半個時辰,漸漸沒有人了,目之所及,淨是頹垣敗井。
她走近一棵枯木,已沒了枝幹,單剩一個底座了,又將手伸進樹洞裡,掏出一把鏽蝕的鑰匙,向前頭一座荒園踱去,園子卻並沒有上鎖。
是了,本就沒有人會來,鎖它做什麼。
跨了檻兒,便跌進了一幅畫裡,灰撲撲的顏色洗刷了過去的腥風血雨,她便覺著自己也是畫中人了,全身心都鬆了,無悲無喜的。
這園子已幾十年沒有人住,昔日或也曾是王謝堂,後臨安城規劃改道,蕭瑟了,鶯兒燕兒也不復來了,一股子破敗的氣氛,對於一個細作而言,卻是極好的,正因再無可能復興,反倒叫人放心。
園子裡還有間矮房,為了她一個,倒還乾淨些,這些年,她有時心裡難過,就偷偷地來坐上一會兒,好比禪家講究的入定,忘了外面的事情。若是趕上秋天,園中那些雖死不死的樹,還會掉葉子,飛舞著,叫她看了都艷羨。
第五章 、荒園
忽覺松香撲鼻,矮房裡走出來一個人,一身雪衫,面如冠玉,一雙淺眸卻如暗井,深不可測,又似乎望穿了她的哀愁。
是了,他才是畫中仙,跟他比,她只是私闖的凡俗。
想來也是料到她的反應,他竟在這裡等著。他總是這樣,她心底里想的什麼,她自己有時都不明白,他卻一清二楚的,而她對他,卻無權知曉任何訊息,也揣摩不得。
七寶心下又起了忿恨,放了食盒,須臾之間,腳尖點起一根樹枝,翻手捉住,恨恨地向他刺去。她是謝覲中手底下一步一拳練出來的,只三兩下,便將他擊得連連退步,素白的流雲靴都吃了塵土。
他費勁地接了一會兒,終是抵不住,皺眉喚道:「阿寶......」
只一聲,她便棄甲曳兵。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喚過她了。
左澈臉色慘白,一手捂胸,身子倚了門,低低地嘆著,縱然他身上雪松味濃郁,這會兒卻也遮不住藥味了。
而她已經後悔了。她已經收著力,不想還是傷了他。這些年,他到底還是沒把身體養好麼?
他突然抓起她的手,叫她嚇了一跳,他低著眼,瞧不見她面紅耳赤,可她心跳如鼓,他定不能沒聽見,但他毫無雜念,只是在她手上細細地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