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乾淨淨」,這確實是她爹的原話。
謝春熙這回倒是避重就輕,「周允怎麼不乾淨了!」
「知書不是這個意思……」
「哼,他只是不愛在功名上費工夫罷了,論學識,他哪裡比那些呆瓜差?論相貌,難道不是臨安一頂一的……」忽然想起來似乎還有個什麼左右的,頓了頓,卻也未再思索,便又繼續道:「要我說,最緊要的,還是他會功夫!你說我爹怎麼想的?不肯我學武,還不讓我找個能護我的郎君,這不是讓我上趕著被人欺負麼!」
見謝春熙言至於此,知書忙諂道:「允爺自然是千好萬好的。」就怕她再想起來那日與方爺的過節,難免來禍,又殃及池魚。
待謝春熙又扯了些什麼話,知書便如蒙大赦一般,匆匆應聲退下,剛掩了門,忽見阿香靜立一旁,也不知她已在此處站了多久,又聽去了多少,不由訕訕喚了聲:「姐姐。」
阿香有些發窘,然還是學著記憶里七寶的做派,點點頭,溫聲道:「你去吧。」
又一日,方世知在他風滿樓的老巢聽雨閣里會客,謝春熙一朝咬了蛇,十年怕井繩,只將自己關在廂房裡,不肯出來。
方世知有意趁周允不在的這段日子加緊布設,赴宴來的有鹽、酒等司的大人,亦有其他酒樓老闆,在場的心眼子加起來,只怕比臨安郊外的狐狸還要多。
一群人聽畢了曲,看罷了舞,又吃了風滿樓上好的酒菜,眼耳鼻喉身都得了便宜,才終於肯說起正事,不過總歸還是先要在中央與地方的關係上磨蹭一番,說到怒極處,抑或情動處,也不知真假,竟有人拂袖抹起眼角來。
其中一大腹便便的,叫先前那些舞娘勾得滿口粗氣,肥短的手費勁地夠上自己額頭,五根指頭堪堪掃下一層汗,才道:「哎,這手腳真是越發束縛了!前朝哪管這些!」
眾人見他這不自知的一語雙關,皆暗自笑了。
另一人,身材只略比前者小家子氣些,亦作哀嘆:「前朝制度曖昧,鼎盛者,如隔壁的金陵城,勵精圖治,為恤民苦,還削了絲絹稅,中央哪敢隨意干涉?如今這稅恢復了不說,雜七雜八的款項又增了不少。」
言至白財,眾人都來了興趣,紛紛附和道:「可不是?地方政府向來肩負著納糧繳稅的重任,如今稅賦十有八九都叫國都斂入囊中……」
言至痛處,身居要職的大人們也按捺不住,「如此聚財於中央,地方財力少得可憐,還如何推行治安、司法、教化、賑濟等事?咱們臨安饒是商賈雲集的富庶之地,近年來在財政上也略覺吃力,只怕他城更是入不敷出,更有甚者,虧空嚴重……聽聞有小吏窮困潦倒至衣草而出,官員卸任後無錢返鄉也不在話下。」
言至帝政,官人們漸漸迴避,局外人反而膽大,便是所知不深,也要舐皮論骨、誇誇其談,其中趁機宣洩私慾者更占多數,「不僅如此,聽說天家還要親自過問地方稅收,朝中戶部乾脆責令地方長官每月將所掌管的鹽、酒、地稅和征商等帳目報上去,待其任期滿後考校優劣……你們說,地方如今哪還有自治之權?」
這些話當然有理,然前朝地方分權所帶來的官場腐敗現象,眾人卻避而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