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忍著,吐我身上我也接著。」他道。
有時,風平浪靜,她身子好了一些,便讓他攙著,去船沿上看海鳥振翅,看日升東天,看流雲一點一點地幻化成潑野的馬、起伏的山巒、駭人的蟲和嬌羞的鈴鐺花……
而不遠處,文、武也很安靜地立著。
有時,她想起在嶺南的光景,便氣急敗壞地去打他,嘴裡恨恨地罵:「你故意的!那日你帶我上街,你一言不發,又和我保持著距離,任憑阿文、阿武攪我的好事,你故意的!」
文、武都很欣喜地接受了這新的稱呼。
周允也總是痴痴笑著,任她怎樣打罵都不還手,偶爾靈光一閃,抓住了她話里的要點,「哦,你也覺得喜歡我,是一件『好事』呢?」
她白他一眼,不接他的玩笑,徑直問他:「那日,我不好看麼?」
「好看。你搽了粉,描了眉,唇上還點了胭脂。」周允笑望著她。
她一赧,又覺自己不該提起這事。
「是,我是故意要逗你,所以那日不曾誇過你一句。」倏爾,他掰過她的身子,正色道:「七寶,那日你很好看,不只是那日,你日日都很好看。我知你素來不愛胭脂水粉,你不必為我搗鼓這些。你只需痛痛快快地、自在地做你自己,那便很好……」
落日餘暉中,她輕輕將自己的唇貼上他的。
他閉著眼,叫詭譎的光影勾勒出動人心魄的輪廓。而她則頭一次發現,他眼尾有一顆細如塵埃的痣。
有時,風浪又肆虐起來,她在閉塞的船艙內,蹙著眉,緊著鼻尖,蜷縮在被褥中,等待人力也無可挽救的審判。
然而周允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放在剛為她用麻繩捆好的吊床上,叫她懸空蕩漾起來。
船上下沉浮著,她亦左右搖擺著,兩廂角力,以毒攻毒,人竟好似踩在雲上,飄飄欲仙起來。
周允俯身覆上她。
她鬼迷心竅,亦環手勾住他。
飄搖之中,海浪低聲嗚咽,船舷吱呀作響。
她想起嶺南,想起湘橋,想起黃老宅子裡那兩口靜謐的蓮缸,蓮葉下,兩尾叫月光染成銀白色的魚兒,恣意而忘情地交著歡……
那兩尾魚兒,此刻,一隻是他,一隻是她。
空氣中儘是鹹味,混雜著周允暖烘烘的氣息,又似乎,還有一絲已很遙遠,卻陰魂不散的苦藥香味……
周允將身子狠狠一送,又一口咬住她的耳垂,疼得她睜開了眼。
「看著我……」他喘聲道。
她叫他弄得疼了,只好乖乖地落進他玄黑色的眼眸。
「七寶,看著我,叫我的名字……」
她嘴裡發乾,上嘴唇黏在牙仁上,放不下來。
「叫……」
她又是一疼,便終於開口喚道:「允,周允……」一顆淚從眼角滑落,墮至耳廓中。
他復埋進她的身體裡,將那顆珠子小心銜進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