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他沒說,只是說我不適合寫這個。因為一連幾天沒思路,我本身有些著急,再加上他咄咄逼人的強迫,我和他吵了起來。他說,你一個本科還沒畢業的學生懂什麼是偵查理論的發展,書都還沒翻兩頁就開始擺學者的譜了。」時鳴學著蘇建盛的語氣。
「他當時的話有些羞辱的意味,我聽著刺耳。所以不服地還了回去。最主要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這樣。為了尊重他,我撂下一句三觀不合就打算走。他卻激動起來,說我有什麼三觀,問我觀過世界嗎?體會過人生嗎?明白什麼是價值嗎?說我根本連偵查學的皮毛都沒有學到,也妄想談發展。我說,本科論文只是混個文憑,您有些太較真了吧!」
程之逸猜測說:「蘇老一定愣住了。」
「是,他好像從他的固執里抽離出來,過了好久才擺手讓我離開。」
「那你的論文最後寫的是……」
「論偵查理論如何在實踐中發展。」
程之逸瞭然地笑著,如果改了那就不是時鳴了。
「蘇老作為副院長是答辯組的組長,我很不幸抽到了他那一組,如果不是石老頭據理力爭,我很可能會被延畢。這件事也算是給我本該完美結束的句號畫成了問號。」時隔多年,他回想起當時突然的爭吵,還是困惑不已。
「到底是什麼觸了他的逆鱗,我一直想不通,可能是我不嚴謹的研究態度?我不知道,我只能這樣解釋。」
程之逸也給不了答案,對於蘇建盛這種境界的學者,浩瀚無垠的思想領域,他們連邊緣都觸碰不到。
「後來到了畢業酒會,他喝多了,又因為這個問題和我吵起來,我說偵查理論只有在實踐里才會發展,他的觀念卻是這樣只會滯後於犯罪。」時鳴笑著說,「當時他面紅耳赤,我都怕他血壓升高,只好服軟,好好好,您說得都對,偵查理論只有在犯罪里才會發展。」
程之逸微微抬頭問:「他當時什麼反應?」
「都喝多了,摟著我喊他兒子的名字,怎麼可能有反應。」時鳴摟在程之逸腰間的手收了收,「阿逸,跟我回天河吧!和我還有晨晨一起生活。你讓人喊你程爸爸,哪有爸爸不回去看看兒子的道理。」
程之逸還沉浸在時鳴和蘇建盛的爭吵之中,被這句話問得有些失神。
「雖然這次你轟動的目的沒有達成,被我攪局了,卻也引起了重視。我問市局把段昀一的案子要過來,就從他開始,我們把這個所謂的Mistral翻個底兒朝天。你不用有壓力,從前那些夢魘和精神折磨,是因為你把它當成了仇人,你帶著的心理,自然會被他牽制,而我不會,我是警察,它是犯罪集團,打擊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換一下角色,我們一起,好嗎?」時鳴的聲音很低,很溫柔,像在哄著孩子入睡一樣。
程之逸似乎拒絕不了這個人,從六年前那一次次明目張胆的哄騙開始,他很想和他一起,但又難以全身心的交付,調查Mistral程之逸已經有了他的一套方式,合作的前提是目標一致,這一點來看,似乎都是為了和這個組織搏鬥,但動機卻不同,時鳴是在打擊犯罪,程之逸只是為了自己,調查當年的滅門慘案。他們之間橫亘著的不是「你情我願」這麼簡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