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橘子呢?橘子不見了。」
我拽著他的胳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癱坐在地上站不起來。池易暄煩我煩得要死,卻還是原路折返回去,邊走邊低頭尋找。
過了十來分鐘,他滿頭大汗地朝我跑來,「這兒!在這兒!」
我從地上慢吞吞地爬起來,淚眼模糊地望著他懷裡的橘子。橘子閉著眼,尾巴被它夾在兩隻筷子般細弱的後腿之間。
「回家吧。」他說。
池易暄懷裡抱著冰冷的小貓,我垂頭喪氣地跟在他身後,接受了橘子沒了的事實。走到公交車站,他突然停下腳步,扭頭對我說:「埋在這兒吧,明年春天,長成小花,你每天上下學都能看到。」
我點頭。
我們在灌木叢邊蹲下身,這是我們找到它的地方。我徒手扒拉開泥土,刨出一個坑來,池易暄將橘子放進去,然後我們一起將土推回去,堆成一個小山包。
他被我弄得灰頭土臉,身上手上全都是土,跟剛從煤礦里出來似的。回家路上,我問他:「橘子真能長成小花嗎?」
他和我說:「會。」
因為他這句話,第二年春天,我每次路過公交車站,都要跑到灌木叢邊上看一眼。我知道我哥只是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可是我卻在春天的尾巴,看到埋有橘子的位置突然長出了一朵橙色的小花。
那一片灌木叢都沒有這種形狀、顏色的花,我轉頭就告訴了池易暄,還問他這是什麼花?
池易暄告訴我說:「這是百日菊。」
那時我還真以為他見多識廣。
搬來池易暄家的第一天,我睡了兩個多小時就醒了,主要是他起得太早,我被玄關處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睜眼一看,他正在穿皮鞋。
他身上的西裝換了一套,昨天是黑色,今天變成了深藍。
「起這麼早?」我從沙發上坐起身。
「上班。」
依舊是不冷不熱的態度。
池易暄出了門,現在家裡就剩我一人,我雙手枕在腦後,目光飄到了對面的黑膠機上。
我哥不讓我碰,我非要聽一聽。我打開被他蓋上的實木蓋子,抬起唱針,放到唱片邊緣。
黑膠唱片轉動起來。聽到前奏的第一秒,我心裡一驚,連忙看了眼唱片封面確認。是Paul Anka的《Put Your Head On My Shoulder》,上世紀五十的熱歌,現在仍然被電影和舞會作為背景音樂使用。不過這不是我大學時送他的那張原版。
也是,我送他的早就被他扔了。
這是池易暄最喜歡的歌曲之一,我們在廈門旅遊時,他經常在車裡放這首歌。他會將車窗降下,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胳膊擱在車門上沿。我聽到他跟著曲子輕聲哼唱,他酒窩裡盛著如水的月光:
Put your head on my shoulder
Hold me in your arms, ba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