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的是B形彈弓,池易暄選的C形。還沒打到他幾次,晾衣繩就斷了,我把掉在地上的胸罩撿起來,蓋在臉上佯裝自己是大蒼蠅,說我碰到誰,誰就是大便。池易暄聽完拔腿就跑,我們像兩條野狗,繞著圈地追逐彼此的尾巴尖。
樓上的王婆從陽台上看到我們的惡行,抄起雞毛撣子,真像追蒼蠅一樣追了我們兩條街。
王婆七十四歲,健步如飛。我氣喘呼呼地喊哥、哥你跑慢點。池易暄邊跑邊回頭看我,見我要摔倒,停下腳步一把扯下掛在我衣領上的胸罩往反方向扔,好轉移王婆的注意力,然後抓著我的手一起跑。
跑啊跑,跑到嘴裡呼出大團霧氣,笑聲都融化在太陽里。
從超市里出來後,我們一人拎一塑膠袋,朝姨媽家的方向走。池易暄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邊走邊抽,腳步放得很慢。
我總以為他是不會抽菸的人,卻頻繁見他拿煙。車裡、陽台上,好像成了他的習慣。他抽菸時眼皮總是半垂,一半晴朗,一半憂鬱。想不明白,哪裡有這麼多的憂愁。
「你什麼時候學的抽菸?」
他夾煙的手指關節凍得微微泛紅,「大四吧。」
大四實習沒轉正,算是個合理的理由。
「你們金融民工是不是都人手一包?難道抽菸是你們的社交方式?」
「差不多。」他承認。
「那你們的社交方式很有點折壽啊。」
「折壽的是工作,不是生活方式。」
說起大道理來一套一套的。我把他的煙掐掉,「少抽點,不想你死得太早。」
他不滿地「嘖」了一聲,可惜地看了眼我腳下的菸頭,卻也沒說什麼,將原本拿煙的手插回兜里。
快走到姨媽家時,他腳步一頓:
「白意,幫我聞下,有沒有煙味?」
這會兒倒想起我來了。
我去聞,鼻尖在他的衣領處打轉。其實不用貼這麼近都能聞到,我還是多嗅了幾下。今天他沒有像上次一樣將我推開。
我答:「有。」
他面露難色,「你先拿著菜上去吧。」
「我先上去才顯得可疑吧?不如在小區里走走,散散味。」
他想了想,說:「好。」
於是我們在小區里並肩慢吞吞地走著。健身器械旁的小男孩們不在了,我們走到鞦韆旁,我先坐上去,腳蹬在沙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