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曉昀知道你要走了嗎?」
「不知道。」
「你沒有和他說?」
「沒有。」我說,「我不知道怎麼和他說。」
池易暄將手裡的雪球拋出,它在空中飛出拋物線,落向路燈無法企及的角落,被更厚的積雪無聲地吞沒。
「他會傷心的吧?」
「可能吧。」
離別前夕應該講些什麼?講什麼似乎都很好,家常、朋友、雞毛蒜皮,唯獨別提明天。二十五歲的生日我沒有記錄下來,希望我長大成人的這一刻被寒風捲走,而不是變成一道血淋淋的疤。
零點已經過去,魔法理應失效,我哥還在我身邊,沒有消失。
「你怎麼定了這麼晚的航班?」他突然問我。
我定的是凌晨兩點多的機票,十二點就該朝機場出發了。
「不晚吧?」我喃喃道,「這是我們的約定。」
池易暄怔了下,眼皮掀動時,沾在睫毛上的碎雪被抖掉了,他移開目光,「媽媽會去機場接你嗎?」
「我沒有告訴她。」
他很驚訝,「為什麼?」
「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他沉默著抽完了剩下半根煙,相較之下我抽得很慢,實際上都沒有抽幾口,就這麼夾著它,看著它一點點燃盡,菸灰攢了長長一條,手指輕輕一碰就逃散。
可惜話題都用盡,殫精竭慮也無法將魔法延長到天明。
池易暄拿出手機,沒有解鎖,而是目光沉沉地看著亮起的屏保。
他在看時間,只消半秒就能知曉的答案,他卻默不作聲地看了許久。
只顯示小時與分鐘的時鐘很久都沒有變動,我以為此刻被定格,可是雪還在下。
他撐著膝蓋從路邊站了起來,「快要來不及了,我們該走了。」
是來不及趕上航班,還是來不及說再見?我們要走到哪裡去?
他沒等我起身就先朝停車的地方走去。我回過頭,望著他頎長的身影逐漸遠去,喉頭一陣發緊:「池易暄!」
他腳步一頓,在下一個路燈之前回過頭來。
「怎麼啦?」聲音被風吹散。
我快步走上前,來到他面前停住,我迫使自己說點什麼,虛空中卻像有一雙有力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窒息感令我喘息起來,我的目光侷促地落向他的手腕。
我深吸一口氣,擠出上揚的嘴角,輕輕牽起他的雙手,抬起一隻腳尖朝他靠近,仿佛踩上了黑色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