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易暄的眼神困惑了僅一秒,就反應過來。
他是這般了解我,看到我朝他飛奔而來就知道我想要與他擁抱,發現我抬起腳尖開始裝模作樣就是在邀請他共舞,毫無例外。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好像要將我們兩人都淹沒,他牽動著自己的腳腕,跟上我的步伐,雪花的影子在他的臉上飛舞。
遠處高樓覆上積雪,近處枝丫裹上銀裝,目之所及白雪皚皚,世界的邊界變得又遠又近。
路燈的光線太微弱,我們不敢離它太遠,好似一旦走到光之外的地方,就會從陡峭漆黑的懸崖上墜落。
我們是兩塊落單的磁鐵,寒風要將我們吹向相反的方向,磁場卻讓我們無法分離。我們靠食指相扣的雙手為圓心,在同一時刻貼近彼此,又在下一秒將各自推離。
我們是八音盒裡的小人,扭動發條就可以相擁,不需要伴奏便可以迎風起舞。我忍不住張嘴喘氣,唇間吐出一道道水汽,是我在大雪中燃燒。
心中的野火燒得爛漫,連成大片望不到盡頭的火海,滾起濃濃黑煙要將我燒成灰燼。
二十五歲的我終於不會再流露出十八歲的無措,我們圍繞著彼此旋轉,雪白的花落在他黑色的頭髮上,久久不願死去。
「春節你會回家的吧?」我牽著他的手拉到頭頂的高度,他便在原地轉了一圈,原本是女士的舞步,他做起來嘴角羞赧地抿起來。
「當然了。」
「那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是啊。」
他抬腳向我身前輕巧地探了一步,又及時收回,恰到好處。
以後每年春節,我們都會在餐桌上相見。我明白我無法再找到摯愛,但我知道他可以,總會有人去認真地去愛他,他將會帶著另一半出現在餐桌上,我們扮演兄友弟恭,他與她談笑風生,那對我來說將是多麼殘酷的極刑。
我哥是個混蛋,難道他要看到我被剜成一片片,他才會感到痛快,才會感到被愛嗎?
可如果他是凌遲我的劊子手,也很好。
「剛才許願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偷看我?」池易暄問我。
「沒有!」我咧嘴笑,語氣很心虛。
「嘁,你那點小動作,我能不知道?」
「哥,真是什麼都騙不過你。」我扶在他腰間,我哥則將另一隻手搭上我的肩膀。
「你許了什麼願望?」
我搖頭,「是秘密。」
他不再說話,我們在彼此的目光中迷路。
生日願望說出口就會失靈,他不知道我早已將它藏進了特雷維噴泉。
作為羅馬最華麗的巴洛克噴泉,人們往往將三枚硬幣投進許願池,象徵自己許下的三個心愿。三個願望實在太貪婪,我只從錢包里拿出了一枚硬幣。
二十五歲的生日願望我很早就想好了,不知道這算不算走向成熟的第一步。過去一年我每天都在內心許下同一個心愿,我希望最虔誠的人能夠得到神祇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