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對裴令而言完全陌生,他不知道地址,只能用別的辦法。
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視野越來越模糊。費勁地扒拉了片刻,他把求救信息群發了出去。
幾乎是一瞬間,他再次陷入了黑暗。
*
搬過來第三天了,裴令又一次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被遠處的雞鳴吵醒。
他掀開潮潤的涼被猛地坐起來,眼睛死盯著窗外的夜色,糾結了一分鐘要不要立刻出門,找到那隻沒時間感和分寸感的雞,拿刀宰了。
然而仿佛跟他作對一樣,那隻雞把他吵醒之後就不再打鳴了。
裴令再也睡不著,下床穿上涼拖,披上一件薄外套走出房間。
夏夜對他而言有點涼,身體太虛弱,走幾步就累。
摸出外套里的手機,五點半,樓下已經傳來動靜,老人家比他還早。
裴令走下樓梯,看著身形略微佝僂的老婦人整理著竹筐里的東西,都是一些自己種的菜。
「泠泠醒了啊,鍋裡頭有稀飯,你自己把饅頭和雞蛋蒸熱吃啊。」
裴令點頭,叫了聲外婆。
牆邊靠著一輛破舊而高大的老式自行車,老人家把竹筐綁在車後頭,一邊對他嘮叨囑咐。
「手記得換藥,你媽媽昨天晚上打了電話過來,問你咋樣了,你今天自己打電話給媽媽說噢。」
他繼續點頭:「我曉得了。」
老人家便不再跟他多說,推著車出了門,一改佝僂的身形利落抬腳上車,蹬了三五下就不見人影了。
老一輩勞苦慣了,種地供女兒讀了大學,當了教師,老了還是閒不下來,非得隔三差五去早集賣菜。
裴令來到這兒三天了,沒習慣環境,但和這位「外婆」竟然很處得來。
他借了這具身體,破天荒感受了一把親人的照顧。
這身體屬於一個剛成年的高中畢業生,名字和他還挺像,叫做宋泠,在他莫名其妙穿過來之前正在割腕自殺。
不過門外那部手機是宋泠自己留的,大概是害怕自己後悔。但事實證明,宋泠自殺之後是沒有後悔的,不然裴令穿進來時也不會是瀕死狀態。
裴令是求生成功了,但他剛一甦醒,就在病床上被宋泠親媽罵了十多分鐘。中心思想就是嫌他丟人,自殺還得通知所有親朋好友。
之後是消停了,但同樣是教師、下了課趕過來的親爹接力繼續罵他,罵一會兒休息一會兒。
裴令當時屬實有點懵,一是他馬不停蹄死了兩回,二是他從沒有過正兒八經血親的父母,猛然間被這種感覺砸中了腦袋,砸得他昏天黑地。
這幅模樣落在宋泠父母眼中,就成了油鹽不進。
到最後夫妻倆一合計,把他送到鄉下來休養,順便避避風頭以免繼續丟人。
宋泠腦子裡的記憶留了下來一部分,雖然不完整,但裴令也明白他為什麼自殺。所以裴令沒理由拒絕遠離那對夫妻的機會,傷沒好透就出院投奔這裡來了。
這裡寧靜平和的日子還挺好的,上輩子裴令死之前,已經很久很久沒這樣休息過了。
「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