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或許是教她的九九乘法表。
宋輕輕知道別人都罵她傻,她偏固執地認為是自己沒讀書的原因。
他好像懂了。
她這麼認真地求學,錯無數次也不氣餒,不生悶氣,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地去背,直到真的明白,終於記住。然後,她渴求得到他的誇獎。
只是極度渴望證明,自己也是個正常人。
只是想證明:我和你們是一樣,是人。
馬春艷經常打罵她。
這些都是他之前所不知道的。
他看她跪在地上被人捏著耳朵猙獰著臉咒罵。他看馬春艷拿衣架子瘋狂扇她瘦弱的背,她苦著臉縮著身子顫抖。
他看她被一次次施暴,用竹棍,用拖鞋,馬春艷罵她傻、笨,還有更不堪入目的骯髒字眼,仿若她的存在是最噁心的恥辱。
她不哭不鬧,只等馬春艷打累了罵夠了。
後來他掀開她那件醜陋單薄的黑色衣服,上面有青青紫紫的施暴痕跡,散亂地分布在她只有兩個男人巴掌大小的腰背上。她的腿上也是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掐痕、拍痕,紅腫里摻雜著紫色淤血。
觸目驚心。
他不敢再看,沉默地拉下衣服為她遮好。
他給她一袋酸奶,讓她喝。她就笑,她說謝謝哥哥。
他問她:「疼嗎?」
她說:「不疼。」
為什麼不出聲?
因為他和她都明白,沒有人會來拯救他們。
只有忍耐才能減少疼痛。
對於暴力的沉默,從不是倔強,只是因為麻木。
倔強的人不疼。
麻木的人只有疼。
他也懂了。為什麼他的觸摸對她來說毫不在意,因為她從不被幸福徵召。
後來,林涼完全康復。他讓她把她一直寫寫畫畫的本子拿來看看,她聽話地去拿了。
他看得極其認真,像雕刻生命。
他握著手裡的本子,深深地看著眼前笑得可愛且逐漸依賴他的宋輕輕。
第一次他的眼中有了別樣的情緒。
她有這麼一幅簡筆畫:一個小人,困在一個扭曲的方形里。
她畫不好正方形,所以線條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