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攔住她,點著頭,說了聲:「謝謝醫生。」
當晚他被送進手術室,她便跑進廁所間關上門無法自抑地一直哭。明白他的手指再也變不回原來那樣,這種絕望的現實沉重得壓得她無法呼吸。
她後悔地想:如果不告訴他,那這些事就不會發生。
宋輕輕無法想像一根手指無能為力到不能彎曲。她不想看見他明明難受,卻還要佯裝沒事。
她的臉埋進手掌,上面還殘留著沒有洗除的血腥味,他的血。
多希望這是場噩夢,那些光怪陸離的破碎和疼痛都給她來承受,驚醒之後。
他好好的。
什麼都好好的。
第9章 宋輕輕,你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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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肯哭,他覺得眼淚醜陋。
他說一個男人不能示弱。
八年前的醫療水平有限,所以在縫合接指的費用上是高昂的,即便這是全市最好的醫院也是明碼標價,接一根肌腱、接一根血管、接一根神經分別多少錢,各項明確,想要更好,花錢肯定要更多。「可以彎曲」的潛意思是——要花很多錢。
可他的錢,在付完鋪子租金後,所剩寥寥。
聽了醫生的詳述,他沉默了一會兒,便側臉看向一旁的宋輕輕,輕輕抬眸:「輕輕,能幫我買瓶水嗎?我有些口渴。」
「嗯。」
聽著她的腳步聲逐漸遠離,他才輕輕低了頭,看著血肉模糊的左手食指。
他告訴醫生說,接一半吧。
「確定了?」醫生對於這種因為窮困放棄最佳治療的事看多了,只是出於人道才問,「以後這根食指就不能彎曲了。」
他有些遲鈍,兩秒後才重重點了點頭。
進手術室前,林涼喝了一口水,放在她手中後對她說,做手術的醫生只能讓自己恢復到能看的程度,不能彎曲。
又抹去她臉上的淚說,不要哭,至少他不會缺一根手指,還是好看的。
手術出來後她又落淚了,看著他裹著紗布的接好的手指,抹著淚問他:「疼嗎?」
躺在病床上的他笑了笑,說:「還好。」
她說:「你騙人。肯定很疼很疼。」
他漸漸收了笑,垂下眸子,輕輕動了動左手手腕,抬起頭後又看著她笑了笑:「嗯。好像是有點疼。」
怎會不疼?他一聲痛也不肯呼。忍耐過多少才能這般做到非人樣的坦然,又經歷過多少才養成這般不言於表的容忍。
她仿佛聽見身體深處的一聲嘆息,像藤蔓般攀岩、生長。她聽見心裡在說:如果,沒有開小賣鋪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