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表面上還是十分遊刃有餘,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呀。」
盛六郎被她氣翻的盛景可是難得一見,今日她必定要多看一會兒!
盛應弦好像終於喪失了對她客客氣氣的耐心,冷聲問道:「究竟是什麼『非同尋常的際遇』?」
謝琇大聲嘆息,顯出幾分莫測高深之狀來,雙手負於身後,曼聲長吟道:「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哪——」
「聞笛賦」的典故是晉人向秀經過已逝好友的故居,聽見有人吹笛,感而作賦懷念故人;而「爛柯人」則指的是晉人王質入山遇仙人,一局棋終,手中斧柄已朽,回鄉方知已過百年,物是人非。
這兩句用在如今,倒是也有幾分應景——但盛六郎並沒有體會出她的真意,因為他並不知道,站在他眼前的,就是昔日的小折梅。
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只是透過「爛柯人」的典故,去解讀她的際遇。
「……遇仙?!」他不可置信地問道。
謝琇氣息一窒。
她一口氣憋在胸腔里,停了片刻,又慢慢地把那口氣呼了出來。
行,他要怎麼說都行,重點是——說服得了他自己相信就行。
謝琇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眨了眨眼睛,輕聲問道:「我有一言,還望盛侍郎為我解惑。」
盛應弦似是還被方才那一句「遇仙」的推測震撼著,直到她問出一句話來,這才有點回不過神似的,長睫抖了抖,應道:「……請講。」
謝琇平靜地說道:「自從你我相遇以來,無論是在石盤山上相救、將你平安送回中京盛府,還是歸家後發現妹妹曾經多番為難於你,因此儘量管束妹妹,在她每一次再去為難你時儘快出現解圍……試問盛侍郎,我可曾對你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敵意?」
盛應弦茫然了。
他低下頭,還真的仔細思索了一下,臉上現出幾分愧意來,搖了搖頭道:「並無。」
謝琇道:「即使後來我奉賜婚諭旨,不得不與莊信侯世子成婚,我又可曾因為他的立場或身負的皇命,而為難或陷害過你?」
盛應弦看上去更茫然了。他又搖了搖頭,道:「……並無。」
謝琇微微一彎眉眼,笑了。
「那麼,盛侍郎何故要如此提防於我?只是因為我說不清這一身本事的來路嗎?還是因為我不欲挾恩圖報,因此乾脆當初沒有清楚地報出自己的真名與來歷?」
她施施然一句一句把這種看似疑問、實則施壓的話語甩出來,忖度著火候已到,再猛然邁上前一步,壓低聲音,一字字道:
「不求回報,在你眼裡,是這麼可疑的事嗎?這是怎樣的世間,才讓你連一點單純的好意都不敢接受?」
盛應弦:……!
他愕然地垂下眼望著她,雖然抿著唇無法開口回答,但很明顯地,氣勢已然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