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問題直接把他娘給驚著了,抄著小掃帚就按住了謝無聲的肩膀,捂著他的嘴,看了看自己家門口沒什麼人經過,蹲下壓著聲音問:「怎麼這麼問?誰在你這嚼舌根了?」
謝無聲扒拉開他娘的手,肉嘟嘟的臉上都被按出了紅痕,他兩隻手抓著娘親的手趴在上面喘氣:「小哥哥,」他歪頭想了一下脆生生的喊:「好看!」然後又被他娘去捂住嘴:「唔,和他的爹娘,不一樣,嗚嗚嗚。」
他娘立馬捂住了他的嘴,確定真的沒人聽到他們說的閒話後,把掃帚扔到石磨上,一把抓起孩子,啪啪兩巴掌扇到了謝無聲的屁股上:「小崽子毛都沒長齊,知道什麼美醜,老老實實玩你泥巴,再多說這個,我就把你屁股打腫。」當娘的怎麼捨得真的打孩子,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可謝無聲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只是問了個問題,就被他娘給教訓了,他現在是大孩子了,被人按在腿上大屁股太丟人了,疼倒是不疼,只是他張嘴剛想嚎幾聲,又顧忌著自己的哭聲萬一太大被別人聽到了,豈不是丟人丟大了。
於是剛張開的嘴又閉了回去,兩巴掌下去,謝無聲的臉都生生被憋紅了,他娘把人放下來的時候,還挺滿意小崽子沒哭,捏了把他通紅的臉:「挺好,現在都知道要面子了,沒哭到二里地外都能聽到。」
不說還好,這麼一說,原本就包在眼眶裡的淚水,嘩的一下就順著臉龐滑出一道圓弧,謝無聲咬著嘴,滿臉淚一聲不吭的就這麼從小廚房跑了出去,誰能想到,一出門就正對上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孩,穿著粗麻挽著袖口出門倒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水盆:「呀,小寶,你怎麼哭了?」
強忍著不想被小哥哥聽到的哭聲,結果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全被對方盡收眼底,謝無聲一時僵在原地,悲從中來,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在小錯推開籬笆要過來看他的時候,一把捂住臉衝出了家門。
嘹亮的哭聲也響徹了整個村莊泥路。
嗚嗚嗚,別人都叫二狗,大熊,只有他叫小寶,這名字一點也不威風,好丟人,嗚嗚嗚,被小哥哥看到他哭,嗚嗚嗚嗚,更丟人了。
這是謝無聲小小年紀,第一次想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他跑了好遠,最後又累又乏栽進了草垛里,想著躲在這裡大概就是消失了,不會有人嘲笑他的名字,也不會說他又哭鼻子了,他覺得安全了,其實也不過是躲在村口的草垛了。
謝無聲朦朦朧朧半睡不醒的時候,能夠感受到自己趴在一個寬厚溫暖,淺淺搖晃的背上,上面有溫暖的稻麥的味道,他感到熟悉,輕輕用臉蹭了蹭,有隻手過來輕柔的拍了拍他的背,謝無聲便再也抬不起一點眼皮。
背著他的人渾厚的聲音刻意壓低:「怎麼還動手了,孩子大了,打不得了。」拍著他的婦人也小聲的回答:「他說小錯長的跟他爹娘不像。」背著他的人步伐頓了一下,在走起來的時候點了點頭:「嗯,該揍。」
睡夢中的謝無聲又委屈了起來。
「哎。」他娘輕輕嘆了口氣,連拍著他的手都收了回來:「他這一家子沒個全乎的樣子,生了個兒子倒是同小姑娘一樣標誌,不像爹也不像娘,前頭的哥哥後頭的妹妹,一家子就他不一樣,要不是接生的時候,四鄰八舍的都去幫忙了,真會懷疑這是兩口子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