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聲真的很困了,他困的都要分不清誰在對他說話:「我小,一點點,就,能飽。」
他真的很困了,要是沒人和他說話,沒人動他就好了。
可還是有人去抱他,像是那個夜晚背著他的人。
謝無聲的娘,謝知曉,原本一個早該睡著的人,她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像根枯萎的藤搭在床頭:「你要帶我兒子,去哪?」
那個男人,撐起整個家庭一家之主的男人,他背對著床,佝僂著身子,一句話就壓彎了他的脊樑:「小錯,他爹娘,說,好了。」
謝知曉為了能讓小寶活下去,她連自己的口糧都省下三分之一餵給兒子,她比任何人都更加虛弱,可此刻,她卻直接從床榻上赤腳下來,發瘋一般的去搶男人懷裡的孩子:「你瘋了嗎!」
「你瘋了嗎!」她質問的狠戾,披頭散髮的儀態讓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瘋子,可男人死死抱著她的兒子,對她低吼:「我瘋了嗎?這世道誰人不瘋,野菜根都沒了,樹都要挖盡了,村後頭那山上掘了多少的,村裡的又少了,多少,我們都看在眼裡。」
「謝知曉,我不吃,也有別人吃!」
謝知曉看著這個和她相濡以沫,事事從未不順她心的男人,這麼多年她好像是第一次看清這個人。這個曾經頂天立地的男人,一下就塌了下來。
她拽著自己孩子的衣袍,咬緊的牙關都滲出血來。
男人背對著她跪下:「謝知曉,沒有他去換,我們一家三口都要死啊。」
「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死。」
「謝知曉,想想你自己吧。不是當了娘親,你就要為孩子活了,你得先活下去,才能有別人。」
謝知曉的手指,一根一根鬆了。
她的牙關也鬆了,血從唇角流出,她去抱小寶,輕鬆的從男人手裡抱出孩子:「我去換,再讓他在我身邊留一天,我明天就去換。」
第二天,謝無聲醒來的時候天又黑了下去,他被娘親抱在懷裡,蹭了蹭娘親垂下來的面龐問:「爹爹哪?他說我醒來就給我吃蒸好的饅頭。」
謝知曉對他笑笑,把他抱在膝頭,也去蹭了蹭他的臉:「你睡了好久,你爹爹有事出去了,明天早上才能回來,娘給你蒸,娘蒸的更好吃。」
小寶窩在她的懷裡說:「好。」
「饅頭面發好了,很大一塊,很蓬,像你夏日戳的狗尾巴草一樣,一戳就凹下去了,娘把它拿出來又團了團。」
「為什麼還要團它?」
「因為這樣緊實了,你才能一個就吃飽。」
「哦,我知道了。」
「我把它放到蒸籠上,就那種很大的,」
「嗯,我知道的,娘,你可以快點講,我想快點吃到這個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