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有暗紋,花樣少,我見過幾次,大殿三日換一次絹布,昨日剛換過,這張應該是用過的。」謝無聲不閉關,不遠行的時候也會打點點無量峰的雜事,恰好此次物資更替就落在他身上了。
他真是想的出聲了,就連蒼梧語氣里略微的顫抖都沒聽出來,滿心滿眼都是要下山,他直接略一拱手,像是所有不把長輩放在眼裡的叛逆少年:「師父若是無事,弟子便,」
「無事?誰說我無事!」蒼梧攥著被一把拽下的白布條,捏著掌心的力氣簡直能捶爛牆壁,剛剛還太歲頭上動土的小童子,早就機靈的跑到後殿了,蒼梧也不能真的對一個崽子破口大罵,謝無聲便成了那個首當其衝。
「我若無事,會叫一個一年裡面十個月在閉關,兩個月山門外亂跑,一年沒有幾天能老老實實站在我面前匯報修行進度,的天才大師兄,耽誤這麼寶貴的時間,來我這打趣嗎!」蒼梧通常不怎麼罵人和吼叫,他只是輕聲細語的用言語事實刺的人坐立不安,良心煎熬。
俗稱,陰陽怪氣。
但顯然謝無聲的良心早就被沈厝吃了,他在蒼梧面前不嘴毒也不反駁,呆楞無趣古板的如同一個木頭,用天下所有孩子反抗家長的靜默模板:「嗯嗯嗯,好好好,行行行,你說的對。」
「好的,您有什麼事情吩咐弟子?」謝無聲老老實實的站好。
真誠顯而易見的是陰陽的天敵。
蒼梧又被噎了回來,他扶著額頭撐在椅把上,只覺得頭更痛了:「謝無聲,你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找你?」略微輕鬆的氛圍散去,謝無聲便又變回了鋸嘴葫蘆,放下手低下頭一副我老實挨訓絕不還口的姿態。
現下,蒼梧倒真想找個頭巾把自己包起來:「你這隔三差五的就要出關尋這個,找那個的,你看看恆煜門下,哪個不和恆煜一樣,短則三五年,長則幾十載,不突破絕不出關,你這樣心有雜念,念念不忘,修為倒是其次,只怕你生了心魔,入了歧途,那就不止是你一人之事了!」
謝無聲心心念念些什麼,他一個親手帶他的師父怎會不知,蒼梧也不是沒去見過沈厝,以他的修為,一眼就將沈厝的一生望到頭了,對方根骨一般,修緣尚淺,窮盡一生也不過綿延幾十載的壽命,沈厝若是要進無量峰也並非不可。
可蒼梧不能開這個先河。
以沈厝的壽命,謝無聲的執念,他若放人,那便是害人。
不如趁著兩個人還小,還分不清心底對對方到底是恩情,友情還是什麼別的親情,這都無所謂了,不該存在的孽緣,就該隨著時間淺淡,他不阻攔也不促進,蒼梧眼看著他們自己走向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