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瘦弱的沈厝,一點潭水便能把他溺死。
謝無聲心疼的無以復加,沈厝伏在他的膝上,他半攏著對方的上半身,就這麼靜靜的緊緊相貼,安慰著兩顆共同受到驚嚇的心。
幻境卻並未結束,在謝無聲拉起沈厝的地方還有一隻漂浮的豬籠,岸上的人打著火把照亮了那一潭死水,有人在數到二十的時候,便向前去拉起那隻外面墜滿了石頭的豬籠。
謝無聲和沈厝眼力都不錯,在籠子拖出水面的瞬間看清了裡面的人,那是穿著一身綾羅綢緞,頭上還零散插著幾隻珠花的程家小小姐,把她拉出水面的人粗衣麻布,不過是個下人。岸邊站滿了人,高高矮矮的,幾隻手把燈火之下明明暗暗看得出身形都是男人,而在後面的陰影處傳來一聲滄老的男聲:「嫁還是不嫁?」
這個鮮活柔弱的女孩,在此之前大概是被淹過許多次了,此時不過短短的二十個數字,她便癱軟在豬籠里,烏髮遮面,蜷縮在一起的身軀已經看不出起伏了。
那些烏泱泱佇立在此處的人柱,他們看著,他們等著,他們不發一言。
他們在審判她。
這些人就像是居住在此,又游離在外,遵守著一種古老規則,一步不能踏錯的遊魂,哪怕他們明明在燈火下有著影子。
是真的死般的寂靜後,從喉嚨里咳出水的女孩,撕心裂肺的連血都咳出,吐在地上,喘上一口潮濕的空氣,虛弱又堅定的回答:「不,不嫁。」
「什麼?」施刑的下人轉身恭恭敬敬的回答著族長的問題:「小小姐說,她不嫁。」
一板一眼,死死板板。
「何必死犟,你不嫁,溺死在此處,我便對外宣布是有疾無治而亡,你以為她會等你嗎?她知道以後還不是死心了乖乖嫁人,更何況,她家如今已為她尋好了人家。」一道略微年輕一點的聲音苦口婆心的勸道。
「只要你斷了這個心思,你就還是家裡的小小姐。」有人出聲附和。
「我已許下誓言,寧死不嫁。」果斷狠絕,被來來回回浸透三次也不改決定,就連程家兒孫也有很多年沒出過如此硬骨頭的人物了,可惜她生了個女兒身,不然出了此宅,必另有一番天地。
「好。」那掌事的老人竟破天荒的允了她:「好,好一個硬骨頭,既然你今日為了你的誓言死不悔改,那我為了我們程家的名聲,你就去了吧。」
老爺子冷哼一聲:「你放心,你前腳走,我後腳便也送她去陪你,算是我這個當長輩的全了你們小輩的心愿。」那始終沒有露面的族長,帶著扳指的食指輕輕一動,撈起程姑娘的下人,便開始一塊一塊往豬籠下系石籠,每一個都巨大沉重無比。
「爺爺,放過她,我願意去死保全全家名聲,只求您放過她!」
之前還神思淡然的小姐,這一刻真正的狼狽了起來。
「爺爺,念在我們祖孫一場的份上,求您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