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只是一味的前行,它不在乎兩條想在一起的魚。
這片完完全全只屬於程小姐的回憶中,她站原地,看著一身粗布麻衣的人跑向人群,回頭望向她時,世間萬物皆然失色,只有她的卿卿熠熠發光。
至此,幻境消散,那片在指尖觸手可及的碎片變成天地浩渺的塵土,和那日一樣,只差一點就可相擁入懷,可世間有許多事偏偏只差那一點。
她們,也總是差一點。
程小姐愣愣的看著那片天空,她喃喃自語,謝無聲防備著她的後手,並未聽到她在說些什麼,在她徹底變回一個『人』後,她問了謝無聲一個從生到死她都沒能解答的問題:「世間規則如此,天道何存?」
所有的壓迫,強者對弱者的欺壓,在此刻都具化成家族規矩對兩個女人的碾壓,又或是世間千千萬萬件不同的事,對另一個性別的苛刻。這究竟是人間還是地獄,天道為何將人間變成煉獄?
晴空萬里,雷聲轟鳴,九天玄雷而下,程家小姐泯滅於一個問題,一個這癲亂的世界不允許窺探真相的問題。
謝無聲站在茅草屋外,看清了程小姐平靜從容的迎來了她期許已久的死亡,也看清了那棺木上刻著與程府相似的,他完全看不懂的一行文字。
他看她最後喚:「卿卿。」
一場鬧劇就此湮滅在天道雷罰中。
謝無聲收起羅盤法陣,在被劈的消失無痕,寸草無生的地方撿起一枚落下的香囊,他想說些什麼,卻一時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他只短短的沉默了幾秒後,乾脆利落的帶著這兩人在這世間唯一剩下的東西轉身投入了救援大軍中。
沈厝的藥方很有用,短時間內就控制住了這場奇怪的瘟疫,朝堂聽聞這個結果之後也派來了不少太醫與糧草,有了幫忙,他們一行人在完成自己分內之事後少沾染了因果,終於在大半個月挨家挨戶診查完的傍晚,依舊帶著遮顏法器的謝無聲沈厝和徐娘捷翎在村尾匯合,席地而坐喝了一捧水。
四個人都灰頭土臉的,就連頗為重視形象的徐娘衣服都皺皺巴巴的,她臉上不知何時蹭到了藥罐上的鍋灰,黑一道白一道的混著汗水被人隨便一擦就糊了半張臉,沈厝從西邊街來,一打照面就忍不住笑彎了唇。
徐娘也笑,被帶子綁起來的袖子束到臂彎,健壯的小臂上都是這些天風吹日曬的痕跡,她把沈厝頭上的茅草摘下:「你這是去熬藥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什麼人在外面的藥棚或收濟屋打了一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