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拿著掃把的家丁啐了一口,一臉不屑道,「什麼首輔,如今不過是階下囚。咱們侯府大房二房的主君,都是因為他才戰死,問斬也是便宜他了。」
那家丁是家生子,往上三代都在侯府伺候,自然對田首輔的罪行深惡痛絕。
畢竟他們這些和主家簽了奴契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鍾家倒了,他們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圓臉丫鬟雖然是後來添置的下人,但對御下寬容的主家也十分有好感,跟著呸了一聲。
「這不是叫順嘴了嘛。聽說侯爺已經在趕回京的路上了,定是要親眼看見那老賊人頭落地,才能平喪兄之恨......」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半晌話,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珠子砸地的響動,嚇得齊齊轉身。
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大夫人站在他們身後,神情怔愣,一直拿在手中的手串,也掉在了地上。
見是大夫人,兩人鬆了一口氣,府里都知道大夫人不管事,一心禮佛,對他們這些下人從未有過任何約束。
圓臉丫鬟上前將手串撿起來,拍去上面的灰塵,雙手遞還給康氏。
「大夫人,您的手串......」
話未說完,一向安靜內斂的康氏忽然情緒激動起來,一把抓住圓臉丫鬟的肩膀,連聲質問。
「你說誰要被問斬了!?」
肩膀上傳來的疼痛讓圓臉丫鬟的臉緊皺起來,第一反應是驚訝於平日吃齋念佛的大夫人竟然能有這樣的力道。
緊接著才反應過來回話道,「田首輔......不,是田有為,田老賊,他陷害忠良,還意圖謀反,陛下判了他株連九族之罪!」
圓臉丫鬟以為大夫人和得知這件事後悲喜交加的二夫人一般,是為自己戰亡的夫君感到大仇得報的暢快激動。
還自以為聰明的,唾罵了好幾聲田有為,以表現自己和侯府同仇敵愾的態度。
但康氏的反應,卻出乎她和家丁的意料,得到確切的答案後,康氏瞬間失去了力氣,一把將圓臉丫鬟推開,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圓臉丫鬟甚至沒顧得上自己作痛的手臂,和一旁縮著脖子的家丁面面相覷,皆在對方眼底看見了自己的疑惑。
大夫人這反應,有些奇怪啊......看著半點高興沒有,倒像是很傷心似的。
可是,害死自己丈夫的人死了,不應該高興才是嗎,怎麼會如此傷心呢?
沒等兩人想明白,聽見動靜走過來的鐘衍舟,看見跌坐在地哭泣的母親後,目光微縮,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康氏傷痛欲絕,連起身的力氣都沒了,不停地往下墜。
鍾衍舟既心疼母親的反應,又為父親感到不平,思緒複雜萬千,低聲警示母親道,「下人還看著,母親是想替你的舊情人哭喪嗎?」
舊情人三個字,仿佛一隻手,死死地鉗制住了康氏的脖子,讓她的哭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