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姨似乎不是多言之人,滿腹心事卻只說了這麼一段話,最後緩緩起身,將手中的香插在了香爐里。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淚,又將目光投向那些牌位之上,稍微冷靜下來,才驚訝的發現,其中有一個熟悉的名字。
府中沒有什么姨娘,老爺和夫人只有公子一個孩子,遲姨卻在靠外的牌位里,看見了一個刻有老爺和夫人養子之名的牌位。
「遲......恆?」
容晚玉進入祠堂後,便看見了那個姓氏格格不入的牌位,不過沒有出聲打斷遲姨上香。
此時聽遲姨也念了出來,她才將帶著疑問的目光投向身邊的遲不歸。
「遲姨,你可記得,當初您想讓母親幫虎子弟弟取個正式的名?」
遲不歸在一旁輕聲提起這段往事,言語中也有難掩動容。
虎子是遲姨的兒子,和遲不歸同歲,遲姨被母親指給遲不歸做奶娘,他便和遲姨的兒子打小一起長大。
虎子比遲不歸還要小几個月,一直沒有個正經名字,遲姨私下便和遲不歸提過一嘴,說等虎子滿六歲了,去求夫人給想個好名字。
遲不歸對自己唯一的玩伴虎子視若兄弟,便自己私下先去求了母親,想著等到虎子六歲生辰,由自己告訴他這個正式的名字。
可惜,虎子沒能等到六歲生辰,便在侯府滅門那日,被母親換上了公子的衣裳......
遲姨也回憶起了這段往事,很快便明白了這名字的由來,還未乾涸的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
身後,咚的一聲,遲不歸撩開衣袍跪在了地上,卻不是朝著先輩的牌位,而是對著遲姨。
「若沒有您,沒有虎子弟弟,便沒有今日的遲不歸。您和虎子弟弟的救命之恩,不歸永生難忘。」
「不歸今日在此立誓,要將虎子......遲恆記入晏家族譜,世世代代,受晏家後人供養。」
忠義二字,人人皆知,卻並非人人能做到。
何況是讓一位母親,違背自己的天性,將親生兒子推出去做擋箭牌......
遲不歸知道,這麼多年遲姨堅持不讓自己稱呼她為母親,一是因為牢記主僕身份,二是因為愧對於死去的兒子。
滅門之日,遲不歸眼見親人慘死,刺激之下寒毒復發陷入昏迷。
待他醒來,遲姨已經抱著自己從密道逃離了侯府,一路躲藏,避開搜查有無漏網之魚的官兵。
遲不歸得知情同手足的虎子替自己赴死後,他心中的愧疚不比遲姨少半分。
如今大仇得報,人死不能復生,但遲不歸也不想讓虎子的死如煙消雲散,思量後,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回報一二。
遲姨踉蹌一步,上前將遲不歸扶了起來,沒有再去糾正稱呼,只是含淚露出了一抹笑意。
許是因為常年不愛笑,這笑容顯得有些僵硬,但站在一旁的容晚玉依舊覺得,其笑若春風。
「遲恆,是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