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以往不同,崔茗提出,想看看新開張的帝城番茄醬鋪子。
於是,地點從攝政王府改換到了新鋪子。晏泱擔心母親的安全,便親自去武安公府迎接。
茗國夫人坐在馬車裡,透過雕有百花圖案的錦繡窗欞,看向熙熙攘攘的街道:「這一帶,你小時候只有百家鋪子,現如今都有千餘家了,好不熱鬧。」
晏泱為她沏了一壺鐵觀音:「日子越來越好。」
「不盡然。」
茗國夫人指著臨街人牙市場,「還有百姓去典當妻女。」
晏泱投目望去,只見一個皮膚蠟黃的農村人,拉著瘦弱的妻子,往人牙市場的方向拽去,年輕的妻子瑟縮著嗚嗚地哭泣,但還是被丈夫按手印兒給典當賣給了另一個醜陋的男人。
晏泱皺起了眉頭:「這是窮人陋習。」
茗國夫人的眼中浮現悲憫之色:「泱兒,你錯了,典當妻妾,甚至租妻,並非底層百姓獨有。娘小的時候,經歷八王之亂,就曾親眼見過戰亂中自身難保的宗室,為了活下去,把妻妾典給他人換銀子。」
晏泱潛意識的厭惡:「連妻女都保護不了,不配做男人。」
茗國夫人滿意地看著兒子:「你是個好孩子,知道疼媳婦。可古往今來兩千年,世上大部分的男子,還是把妻妾看作自己財產的一部分,在活不下去的極端環境下,會像處理其他財產一樣,賣了她們。」
晏泱沉默了,他知道,母親說的是事實。
母子倆鮮少有如這般閒聊的光景,他練兵忙於政務,陪伴老人的時間很少,所以老人說話,他就認真聽著。
「娘這一輩子,總得來說,顯貴且順遂。」
茗國夫人的身上有一種柔和的力量,似潺潺的流水,潤物細無聲,「娘是崔氏嫡女,含著金湯匙出身,父兄叔伯疼愛,崔氏十族的掌上明珠,十五歲之前,父兄給了我不小的權利;十五歲之後,嫁給了你爹,丈夫寵愛有加,成了武安公爵夫人,晏家的主母,夫君分享給我當家的權利;夫君被先帝所害,我成了可憐寡婦,兒子又出息立起來了,當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攝政王,用軍功為我掙來了國夫人的一品誥命。」
晏泱聲音有些沙啞:「娘——」
「娘其實什麼都明白,娘的一切尊貴身份,顯赫地位,都是娘家父兄、公爵丈夫、攝政王兒子給的。」
茗國夫人的眼睛,無比通透。
晏泱長睫微動:「外公疼愛女兒、父親愛護妻子、兒子孝順母親,這是天經地義的。」
崔茗輕輕拍了拍兒子的手:「長公主與娘是不同的。」
晏泱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