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下水道不通暢,雨水在胡同里積了厚厚一層,輪子沒了少許,在水面上壓出漣漪,並不平整的路面這會子反出了水光,自行車咯噔一聲闖進一深坑,鈴鐺驟響,那騎車的人一個不穩摔進了積水中。
短褲色深,看不出髒來,但那今兒個新換的襯衣可就沒那麼幸運了,本來跟球鞋差不多的顏色,這會子被雨水沾髒了大半,貼在身上露出了微圓的小肚子,扣子掉了一個,卡在腰帶里。
車輪子懸空轉動,身旁的水盪的渾濁。
晏溫撐著車把站起身來,抬手抹了把臉,他只覺得掌心一陣刺痛,翻過手來一看,只見血流了出來,暈染掌紋,划過手腕。
他杵到了一塊尖石頭上,這血口子劃的不輕,晏溫皺了皺眉頭,伸出舌頭舔了舔,血腥味瀰漫在舌尖,混著點泥,硌的他牙磣。
「呸!」晏溫扭頭啐了一口,將滿口血腥與泥沙呸出來,他甩了甩手,接著隨手在衣服上一抹,半邊髒污登時多了一抹紅,掉了扣子的地方咧出一個洞來,露出肚皮。
球鞋算是廢了,這會子已經濕透,灰撲撲的好似那快要壓下來的雲,他甩了甩腿,象徵性的抖了抖鞋裡的水,卻只聽得一陣嘩啦聲,那水在腳底晃蕩。
楓楊的葉子掉下幾片,漂在水中,被自行車攔住。
那口子還在流血,晏溫也沒再管,他將自行車扶了起來,蹚著水往大院走去,這一摔自行車負傷慘重,吱嘎聲愈發的響,晏溫試著撥了撥鈴鐺,卻聽不到一點聲兒。
胡同挺深的,晏溫又刻意放慢了腳步,他頂著雨走了許久,才走到那昏黃的燈下,他仰頭看看天,雨絲撩的他雙眸輕閉,眼皮上一陣陣涼意。
「還不回家呢?」
倏然一道人聲傳來,晏溫猛然睜眼低頭,只見那燈旁的小門裡鑽出個燙開了花的腦袋來。
「妗子中午好。」晏溫倒是有禮貌,向著那看大門的女人稍稍彎了彎腰。
「你也好,」那婦女點了幾下頭,順帶著將晏溫上下打量,「你這是上哪兒混去了?」
「沒混,」晏溫撓撓頭,咂咂嘴說,「摔了一跤。」
「下雨天出門不帶傘?」妗子完全不聽他的話,只自顧自說道,「瞧你皮的像個泥猴子,小心你爸揍你。」
話畢晏溫笑了笑,雨水落在臉上,他胡亂的抹了一把,他說:「我爸最多說我兩句,他才不打我,又不是誰都像…」
「小兔崽子你最好死外邊!」
晏溫話都沒說完。
這聲音迴蕩在樓道里,喉嚨里像是混著沾滿菸草的痰,話音才落便是一陣乒鈴乓啷,緊接著一個小孩兒從樓道里滾了出來,帶著破碎的玻璃瓶,小孩兒身下還有一截斷裂的瓶口,尖刺的瓶口潤過雨水,泛出了天光。
晏溫被嚇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小孩兒,房門砰的一聲被砸上,樓道中又是一陣迴響,那聲兒似是帶著波瀾,撞上了綿密的雨,變得濕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