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縫裡還有一截紅,黎江白看著缺失的窗花,想著下一剪子該如何落下才能叫這窗花稍稍圓滿些,他大過年的把這破東西貼在窗上也太難看了點兒。
剪之前黎江白還描了圖樣,可這會兒也看不出來了,黎江白看著腿上以及地上的碎紙屑,他愣了愣,接著放下了剪刀。
「唉,」除夕的第一口氣,就這樣被黎江白嘆了出來,「這玩意兒好難啊。」
他松垮脊背,不再遮擋晏溫的視線,微駝的背看著頗有些自暴自棄,他展開那張紅紙,凌亂鏤空的紋樣組成了一個「爛東西」。
「爛東西,」黎江白是這樣評價自己的窗花的,他又嘆了口氣,將窗花團成一團,紙張被揉搓的聲音刮著他的耳膜,「不剪了,太難了。」
黎江白將那紙團隨手一丟,紙團撞到了牆,接著反彈回腳邊,棉拖鞋邊上突然多了一抹紅,瞧著是那樣刺眼。
一氣呵成的小動作,每一個沒逃過晏溫的眼,他看著黎江白逐漸氣紅的臉,憋著笑,捏著剪了一半的窗花遮住了嘴,他說:「脾氣好大哦,」做作的很,做作的有些氣人,「過年生氣一年都會生氣哦,你被自己氣死了可怎麼辦哦。」
話音剛落,一記眼刀倏然飛來,黎江白撅著他那能掛二兩香油的嘴,斜著眼瞪著人。
這一眼沒叫晏溫收斂,反而惹得人笑出聲來,唇邊的紅紙被笑聲吹動,晏溫瞬間彎了眉眼。
「初一生氣才會一年都生氣,」黎江白耐著性子糾正晏溫,他似乎是怕晏溫聽不清,一字一字說的很誇張,「除夕不會,除夕可以生氣。」
可晏溫完全沒把黎江白的話往耳朵里塞,也沒注意到黎江白逐漸變得僵硬的臉色,他還在笑,甚至抖起了肩膀,有些過分。
黎江白兩眼一眨不眨的看著晏溫,眉頭緩緩壓低,剪壞窗花的窘迫在晏溫的笑聲中慢慢變成了氣憤,捏著剪刀的手逐漸收緊,嘴也越噘越高。
「你笑什麼啊!」黎江白忍不住了,朝著晏溫吼了起來,「你會剪窗花很了不起嗎!?你剪的好很了不起嗎!?你有人教怎麼剪很了不起嗎!?你笑個大頭鬼啊笑!你知不知道這樣很煩人很討人厭很容易沒朋友啊!」
黎江白越說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慢慢的他蓋住了晏溫的笑聲,也叫人笑意收攏。
窗外又燃起了煙火,隔壁大院的孩子依舊在鬧,夜空裡層疊的煙花留下煙塵,輕薄的煙塵拂過月亮,風一來便散了。
「你很煩人,」黎江白的控訴藏在在煙火中,但他說的很清楚,一字一句皆落進晏溫的耳朵,絲毫不差,「你總是惹我生氣,真的很煩人很煩人。」
紅色的窗花會掉色,晏溫的指尖已經被染紅,他的手像是失了力氣一樣慢慢垂下來,擱在腿上。
小孩子打鬧吵架是常事,晏溫不是沒被人罵過,更髒的他也聽過,若是在平常他一定會用比別人更髒的話罵回去,可今天他只是張著嘴,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你很煩人,這四個平平無奇的字眼扎的晏溫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