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接受窗花,還是晏溫笨拙又真誠的道歉。
「你想要我就給你剪,」晏溫說,「你想要多少我都給你剪,貼滿你家窗子,哦不貼滿我家窗子,你想貼哪裡都行,貼我床頭,貼我臉上,貼我爸臉上都行。」
柳殊在正在調餡兒,豬肉正上勁兒,他猛然一聽,手上動作一停。
「關我啥事兒?」他繼續給肉餡兒上勁兒,笑著嘟囔,「真是見識短了,見過賣兒子的頭一次見賣老子的。」
「我真的不煩人,就,我以後煩別人也不煩你了,」晏溫還在說,「我煩我爸也不煩你了,你一說我煩人我腦瓜子嗡嗡的,這可不行啊,你都吃了我家裡脊肉了,可不能這樣。」
「小兔崽子,」柳殊聽著,低聲嗤笑,「賣老子賣上癮了。」
今年的煙花好像格外的多,隔壁大院有一戶人家關了燈,不遠處的煙花正好倒映在漆黑的玻璃上,方正的窗框將夜空框成照片樣子,餘光一亮,黎江白一抬眼正好瞧見。
「你拿了我窗花了啊,吃了我家裡脊肉了啊,可不能這樣了啊,」晏溫碎碎念起來沒完沒了,他像個老頭一樣一邊拍著黎江白手背一邊念,「你看我對你多好啊,帶你喝豆漿吃油條,陪你上學放學,給你講題幫你背書,給你窗花給你裡脊肉,想帶你放煙花可惜我爸沒買,噢我就差把我爸劈一半送你了,你怎麼能說我煩人呢,我不煩人,就算我以前煩人我現在也不煩…」
「你好吵啊,」黎江白看煙花看的起勁兒,晏溫就像個掃人興致的大喇叭,在他耳邊不停的叭叭,「你上輩子屬蚊子的嗎?嗡嗡嗡的沒完。」
一牆之隔的柳殊又笑了一聲,他換了一盆子素餡兒,磕了個雞蛋接著攪:「說得好,屬蚊子的。」
黎江白終於接話了,話音未落晏溫眼睛都亮了,他揚起一個淺淺地笑,不過兩秒又壓了下去,他嚴肅又緊張,試探道:「理我了就是不氣了唄?不煩我了?」
晏溫的瞳色淺,在偏暖的燈光下很好看,眸光微動,好似一泉活水。
黎江白聳聳肩,說:「到底是誰煩誰啊?咋成我煩你了?」
「我煩你,」晏溫聞言,不再壓唇角,張揚的笑容瞬間展開,「哎呀管他誰煩誰呢,你不煩我就行了。」
晏溫嘿嘿一笑,將塞給黎江白的窗花拿了回來,紅紙染了黎江白的手,他捏著袖子給人擦了擦:「這個皺了,」他將窗花展開,慢慢撫平擱在茶几上,「你等著我給你剪新的哈,很快就好,剪完了咱們一塊兒貼。」
行動比嘴快,晏溫疊了一張新的紅紙,拿起黎江白用過的那把剪刀,他在紅紙上簡單的比劃了比劃,便利索剪了一刀。
「等著哈,」晏溫笑著看了黎江白一眼,「很快就好啦。」
老舊的鐵剪子割破紙張,黎江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聲音,他看著晏溫靈活的轉動紙張,聲音時長時短,時斷時續,碎紙屑跟著聲音的節奏掉在腿上。
好像不生氣了,就在這一瞬間。
也是一瞬間,腳邊的那一團紅色變得不再刺眼,黎江白彎腰撿起來,探了探身子扔進垃圾桶里,垃圾桶里已經有了不少的紙屑,紅色融進更多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