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為什麼不回家,這個問題黎江白憋了大半年,終於在今天再次問出口,話一落地黎江白便覺著一陣舒暢,他長舒一口氣,人都變得不少,他坐得不再規律,這大半年裡一直壓著他的一塊石頭終於碎了。
可他還是怕秦茉俞會因為這個問題打他,畢竟這大半年來,這個問題就像是秦茉俞的禁區,半點兒也提不得,在父親剛離家的那個春天裡,黎江白便因為這個問題遭了第一頓打。
往後便是變本加厲,黎江白身上沒了完好的時候。
黎江白下意識的挪了一下,遠離秦茉俞,他坐在椅子邊上,稍稍一動便會掉下去。
可今天的秦茉俞並沒有動作,她甚至連眼神都沒給黎江白一個。
秦茉俞垂著雙手,指尖交疊著指尖,眼角的皺紋好像比昨夜多了兩條,微弓的後背顯露蒼老,似乎是白牆太白,襯得秦茉俞的臉色有些晦暗。
不知過了多久,似是只有幾秒鐘,又似是過了很久,秦茉俞抬手攏了攏凌亂的頭髮,將掉在臉邊的髮絲別到耳後。
秦茉俞嘆出一口濁氣,她仰起臉,看看天花板,餘光瞥見了燈箱。
「你還小,不懂,」秦茉俞邊嘆邊說,聲音都老了許多,「等你大點兒我再…」
高跟鞋密集地踏著地面,從走廊的盡頭傳來,由遠及近,聲音在不斷的迴蕩中變得愈發的響,有些急促,被這安靜的醫院一襯,顯得稍有些吵。
黎江白尋聲看了過去,秦茉俞也看過去,只見一個挽著髮髻,穿著風衣挎著手包的女人正向著手術室跑來,她跑的急,一不留神絆了一腳沒站穩,女人扶了下牆,墨鏡咯噔一下掉在鼻樑上,露出一雙紅透的眼。
顯然是哭過的,看上去哭的還挺凶。
黎江白認得那個風衣,秦茉俞也有一件一模一樣的,黎江白一直覺得秦茉俞穿那件風衣很好看,可就在兩個月前的一個夜裡,黎江白半夜起夜時,眼睜睜的看著秦茉俞借著酒勁兒,將那件風衣剪成了碎布,然後將碎布全都扔到了窗外。
黎江白記不得那天的日期,也記不得那天是星期幾,他只記得那天下了好大一場雨,雨過後天氣倏然轉涼,日頭升起的晚了,街上多了厚厚的落葉。
今天再見這件大衣,很熟悉,也有些陌生,兩種感覺矛盾的很。
熟悉自然是秦茉俞也穿過,而待到女人走近時,黎江白才發覺為什麼陌生。
這個女人懷孕了,肚子很大很圓,似乎下一刻就要撐破。
「你怎麼來了?」秦茉俞擰著眉頭問那女人,語氣不善,她抬手擋住黎江白,神色緊張,她盯著女人的肚子,像是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