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問你,」女人說著,眼淚掉了下來,打濕了風衣,「我老公出車禍你為什麼在這裡?」
女人坐在對面的椅子,頭靠著牆,一手扶著肚子,秦茉俞盯著她仿佛要用目光把人洞穿,她對女人說:「醫院給我打的電話,警察來我家接的我,你說我為什麼在這兒?」
女人聞言,明顯眸光一滯,臉色扭曲一瞬,接著又恢復正常,她看著秦茉俞憔悴的臉,又將目光轉向黎江白。
黎江白回望過去,只見女人正意味不明的打量著他,說不上是有敵意,但也絕對不算和善,黎江白能感覺到秦茉俞慢慢將他箍緊,手臂在打顫。
陽光穿過了窗戶,擦著窗框泄了進來,地上映出黎江白半個影子,風鑽進窗縫,吹動黎江白的發,以及冬日乾燥的塵灰。
緊張的母親,不回家的父親,對面女人鼓起的肚子,熟悉的風衣,以及劍拔弩張的對話,這些信息宛若開閘的洪水一般,裹挾回憶湧入黎江白的腦海,他將這些碎片樣的信息一點點收集,逐漸拼成了一副很長很長的畫卷。
黎江白看著那副畫卷,心臟突然停了一下,緊接著便是劇烈的跳動,心肌驟縮驟舒,血液像是被抽乾了一般,耳朵里突然響起一陣嗡鳴,黎江白只覺得心口疼。
他喘著粗氣弓了弓身子,眸光停在女人的肚子上,空洞無神,卻又透著風吹不散的傷心。
那個憋了大半年才問出口的問題,在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
他的爸爸不回家,是去別人家裡扮演爸爸了。
女人比秦茉俞更快的發現了黎江白的不對勁,她皺了一下眉頭,擦去眼角的淚,向著黎江白仰了仰下巴:「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還帶著孩子來?」她看著黎江白,話卻是對著秦茉俞說,「小孩兒不點兒大再給嚇壞了。」
「不用你管,」秦茉俞回身查看黎江白的情況,她一下下的拍著黎江白的後背給人順氣,「懷著孩子就別穿高跟鞋,小孩兒不大點兒再給穿壞了。」
醫院裡不好吵鬧,女人沒接秦茉俞的話,她仰頭看看燈箱,赤紅色在白牆上格外刺眼,她很輕地拍著肚子,低頭看了看,嘆了口氣,又接著盯著燈箱。
黎江白的目光一直落在女人身上,他看著女人拍肚子,身後秦茉俞在給他拍背,兩個人的動作在他身上交互融合,讓他突然生出一股煩悶與委屈。
一名護士推著推車走過,車上的藥瓶碼得整齊,玻璃碰撞出毫無規律的聲響,輪子攆過耳朵,與那碰撞混合成獨特的噪音,像壞掉的唱片機。
「媽。」黎江白順過氣來,弱弱的出聲。
陽光照出黎江白大半的影子,連帶著秦茉俞的手,一齊映在地上,黎江白聽見秦茉俞在他耳邊輕輕應聲,可他卻沒有話可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