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茉俞說完,探手拿過文件袋,她將那一打紙拿了出來,裡面還夾著一個本子。
紙張大小不一樣,有兩張飄落出來,黎江白忙俯身去撿,卻被秦茉俞攔了下來。
「沒事兒我撿。」秦茉俞輕聲說。
於是黎江白再次站定,只是離秦茉俞近了半步,他看著秦茉俞彎下腰,稍凌亂的頭髮遮住了臉,腿上擱著的一打隨著動作傾斜,似乎在下一秒也要掉了。
倏地,一股熟悉的感覺傳來,有那麼一瞬間,黎江白好像聞見了醫院的消毒水味,思緒驟回,眼前的臥室分崩離析,磚頭慢慢重組,他跟著回憶回到了那年初一。
那年黎父躺在搶救室,醫生送出一份病危通知書,秦茉俞雙手顫抖拿不住那張薄薄的紙,紙張飄落至腳邊,秦茉俞也似今日這樣俯身去撿,長發遮臉,整個人都疲憊到了極點。
也是那年初一,秦茉俞難得的沒有打罵他。
回憶斷了,思緒登時回歸現實,黎江白抖了一下,猛地上前一步奪過秦茉俞剛撿起來的紙。
「幹什麼?」秦茉俞被他這一動作嚇住,手還懸在半空。
那是一張血常規化驗單,日期在半年前,黎江白沒有應聲,也沒給秦茉俞半個眼神,他湊近了去看,盯著化驗單上的箭頭,他不明白這些箭頭最終會指向什麼結果,他只知道這些標著箭頭的項目都不正常。
少頃,秦茉俞緩過神來,她拿回化驗單,嘆口氣說:「你又看不懂,瞎看什麼?」
雙手倏然空空,黎江白看見了自己的腳尖。
接著他緩緩抬頭,望向秦茉俞的眼睛裡有害怕也有擔心,複雜的神情激出一層水霧,附於眼前,讓視線變得模糊。
秦茉俞病了,看那一打子診斷與報告,和化驗單上的日期,黎江白猜測秦茉俞這病應該挺重。
「我看不懂,那你給我講講,」黎江白抹了把眼淚,嘴角耷拉著,「你說說你咋了,為啥把錢都給我,我看電視上都是快死了才把房子和錢都給孩子,你快…」
黎江白一下子哽住了,「死了」這兩個字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失去父親的痛在他心裡頭縈繞了三年都不曾散去多少,他沒辦法再承受秦茉俞的離開。
被打也行,至少他還有媽媽。
「你打我吧,」黎江白用手背擦眼淚,手背濕了就用手心擦,兩隻手都承不下這止不住的淚,在手背上匯成一滴,順著手腕流了下來,「你不能,不能去醫院啊,我已經沒,沒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