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黎江白便收了目光,他戴上羽絨服上帽子,把臉埋進了領子裡。
見黎江白走來,陳行止伸手牽住了黎江白的小臂,路不好走,他帶著黎江白走的很慢。
開車回家的路上,路燈一盞盞的划過車窗,在黎江白臉上留下了道道光影,黎江白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枯樹,樹上落著雪,還有零星的冰凌。
冬夜裡車少,但一路上都是紅燈,車走走停停,每個路口都是差不多的景色,陳舊的雪,低矮的冬青。
黎江白不知在想什麼,鼻息撲向窗戶,凝成兩團水霧,他抬起指頭擦了擦水霧,接著捻了一下指尖,又放下了手。
又是一個紅燈,將車逼停在離家兩個路口的地方,暖風呼呼的吹,吹的黎江白臉上熱熱的。
倏然間,餘光里閃現出一個人影,黎江白猛地回頭看向后座,只見晏溫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眉頭輕皺,眸子裡是藏不住的擔心,晏溫向前探了探身子,伸出手似是要觸碰副駕駛上的人。
十幾歲的少年也有了丁點兒大人的模樣,眼前人與記憶中的不太相同,黎江白看著愣了一下,卻又在晏溫的手快要碰到臉頰的時候驟然回神,他猛地一哆嗦,扒著靠背臉鑽了過去。
「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黎江白聲音有些抖,扒著靠背的手也抖,「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你為什麼會在今晚,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他說的有一些急,顫抖的話語中攢了些許淚水,陳行止見此狀況正要詢問,但紅燈倏地變綠,他不得不先顧及油門,只留了個耳朵聽黎江白的動靜。
「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回來呢,你不會跟我去墓地了吧,」黎江白並不知道陳行止留了個耳朵,他沉在又見到晏溫的複雜情緒里,朝著車后座繼續說道,「你知道我媽媽不喜歡你,她把你當成我的…我的病,所以…」
「所以這一陣我都沒看你,」晏溫不動聲色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指,柔聲說道,「你讓我別來,我聽話照做了。」
聞言黎江白搖了搖頭,說:「不是,不是不是,我是說你不該來墓地,我媽不想見你也不想讓我見你,我怕她知道你來她會不開心,我媽這一輩子就沒開心幾天,她剛剛入土還沒幾個小時,我不想讓她死了不開心。」
黎江白匆匆忙忙的說了一長串,幾乎沒過腦子,他說完後停了好久才回過神來,連忙找補道:「不是的小晏哥哥,我沒有說你不好,我只是想讓我媽走的安心點…不是,也不是,我很想你,但我媽這一陣…我…不是…」
他太亂了,腦子亂心也亂,接連的打擊將他擊的遍體鱗傷,全身的細胞和神經都像是罷工了一樣,他語無倫次,既怕傷著晏溫,又怕傷著才過世不久的母親。
晏溫知道黎江白想表達什麼,即便黎江白的話顛三倒四,但他還是聽出了些許疏離與閃躲,這壓抑的情緒還是令晏溫傷心了一下,他勾了勾唇角,下一秒卻又落了下去。
「我知道,你怕秦阿姨為難,不想她傷心,」晏溫苦著聲音說,「所以我聽你的話,這幾天都沒有來,但我看你太難過,沒忍住過來看看你。」
晏溫說著安慰的話,默默咽下了黎江白剛給他扎的刺,他想讓黎江白舒心一點,便稍稍傾身摸了摸黎江白的額頭,微軟的頭髮在指尖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