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不能停啊…」南枝抹了一把臉,他想把那天晚上的自己按進油鍋里炸。
月光透過烏雲,露出了清淡的光,陽台上比方才要亮一些,酒杯里盛著一小片光。
回憶轉了又轉,黎江白覺著自己這十幾年盡折騰去了,兜兜轉轉他還是找回了晏溫,吃藥也好,看醫生也罷,都是能醫人卻醫不了心。
他其實還是有吃藥的,每晚超出正常劑量的安眠藥,是黎江白入睡的必需品,他的舌頭仿佛再也嘗不出苦來,他現在吃藥幾乎都是干吞。
黎江白與晏溫說完了這些年,說完了他折騰自己,又折騰別人的這些年,他突然覺得特別累,就像這十幾年都沒有睡過覺一樣。
「你給我的東西我還都留著。」黎江白抬手指了指臥室,敞開的門露出床角,被子團成了一團胡亂的扔在床上,窗簾沒關,能看見對面樓上暖色的燈。
「床頭櫃裡有一個小盒子,小時候你說你要給我剪窗花,剪一窗戶的窗花,我也不知道夠不夠數了,反正我都有好好存著。」
黎江白收回手,兩手交疊,搓著指頭,靜謐在他二人之間傳遞,沒有人再接話茬。
當——
隔壁街的鐘樓又敲了一聲,一點鐘了。
夏天的雨帶來悶熱,即便有微弱的風,也吹不散濕氣,窗戶上的水珠似乎要干出印子,偶爾有幾顆滑落下去。
「所以,」晏溫看著滑落的水珠,慢慢開口,「你為什麼每次都要趕我走呢?」
黎江白倏地一愣,他說:「因為當時我媽,我爸,都想讓我好好活,畢竟是遺願,我實在是不願…」
他還沒說完,晏溫便打斷了他:「可你根本做不到不是嗎?」晏溫扭過頭,看著黎江白,「你明明很想見我,卻不敢見我,每次都只是匆匆看我一眼,就把我丟在路邊,丟在角落,或者丟在隨便什麼地方,你不敢直面我,又耐不住,你沒法跟秦阿姨好好聊,又不敢跟陳行止好好說,你宣洩情緒的出口就只有我一個,就連南枝你都會有意無意的避著,你想信任他,但你又刻意封閉自己,你就這樣在陰影里自己和自己拉扯了十幾年,矛盾了十幾年。」
晏溫是由黎江白的內心產生,黎江白依賴他依賴的理所當然,他自然也十分了解黎江白,他就是黎江白心裡頭的錨點,所有的折騰也好,拉扯也好還是矛盾也好,都是因他而起。
可又怎麼能算推在晏溫身上呢,晏溫不過是黎江白在極度的恐懼和孤獨下,臆想出來的而已。
「是啊,」黎江白也看向晏溫,看向那雙他從小就喜歡的眼睛,「我還不到三十呢,就覺得已經活了好幾個三十年了。」
眼前的人算是黎江白的髮小,雖說時見時不見的,也算是一塊兒長大了,黎江白時常慶幸自己能有晏溫這樣的朋友,但他兩個之間一直一種說不出的曖昧與情愫,或許只是黎江白單方面的曖昧,但黎江白總是不願稱呼晏溫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