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強過自己的母親有什麼好優越的,謝葭後面才意識到,讓孩子瞧不起母親,正是無能的男人駕馭家庭的手段。
而林雲秀的情緒又不總是十分穩定,謝葭升入初三的時候,他的媽媽就總是哭,有時候他一回到家,就發現對方坐在沙發上默默流眼淚,幾天不下樓吃飯,謝葭也試圖安撫她,可他實在缺乏這方面能力,只能默默地浪費自己補習的時間,靜靜地坐在她身邊看著她。
那時候謝坤向他解釋:「你媽媽...可能是提前到了更年期的時候,你不要惹她生氣,要是她說要離開家,你一定要把她勸住,不要讓她無理取鬧。」
謝葭接受了這個任務,他的確冷感,但並不代表他不希望家庭和睦。
他極力想填補父母之間微妙的裂隙,他擠壓自己的睡眠和競賽班課時,為了旁敲側擊,陪母親去看她結婚前曾非常喜歡的雕塑展覽,他在校圖書館翻閱了很多相關的書籍,上網差了很多資料,甚至開始關注同學的家庭情況——走到這一步大部分都是在打離婚官司,因此他更加努力,只是不想成為那些平靜地聊著父母再婚和財產分割事端的同學。
但這份努力,最後成了他小半生中最後悔的事情。
奶茶店開到十一點,謝葭走出來的時候才不到九點半,他提著打包袋走進去,盯著菜單看了一會兒,最後憑藉記憶里要了一杯紅茶瑪奇朵,無糖,因為不喜歡奶蓋和鍛鍊咬肌的珍波椰。
走出奶茶店,他把吸管包裝紙丟到垃圾桶里,戳開,喝了一口。
不甜。
一點都不甜。
一杯中杯的紅茶瑪奇朵,本著在JLD培養的不浪費精神,他在上地鐵前就喝完了,九點鐘的地鐵還是說不上蕭條,他沒有位置,戴著口罩靠在杆上發呆。
地鐵上有人偷看他,但或許是社畜一天下班全無力氣,又或者是氣場太過生人勿近,並沒有人上前搭訕。
有很長一段時間,在他離開逆元,獨自居住的那段時間,他經常像這樣獨自乘坐公共運輸工具前往圖書館,他有太多東西只聞其名。
對於JLD的人來說,謝葭缺乏很多應有的常識,物理的定義是按照教科書、講義、論文和專著大標題小標題講下來的,題目是一道道做出來的,可是生活的常識是瑣碎細小的,雜亂無章的,稍不留神,可能半輩子都會錯過。
比如說,朋友身上發生了什麼不快的事,不應該說「那不大好,不過你早就應該想到」。
比如說,衣服要曬反面才不容易褪色。
比如說,出軌和虐待是婚姻中最不應該原諒的罪過,哪怕它在身邊發生得再尋常。
陳青藍和詹湛十點返航臨時訓練室,帶來了餓扁的兩隻肚和驚喜的尖叫。
許嘉欣往碗裡刨了半支國足一天的海參量,見勢不妙連忙護食,不惜自降身份為泔水桶:「滾吶,吃日料的少爺還跟我們搶剩飯咩!」
謝葭看向陳青藍:「不是剩飯。」
陳青藍還沒聽清就飛撲過來,「哥,給我雙筷子,愛你。哥的剩飯我也愛吃!許嘉欣你少誣陷我,什麼日料別人請我的我碰都不敢碰,吃了長八隻手賽委會不得判定我作弊啊!」
謝葭摁住他的肩膀,抽出一雙一次性筷子給他:「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