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恐怕不是吧。」闥東之手指點著石桌上,背靠在椅上十分閒暇,「據我所知,李媽媽可是打長安來的,說不定咱們還是同鄉人,在都中見過面的。只是實在奇怪,李媽媽好好的都城不待,跑到千里外的清平縣落戶安家?我這人平生第一就好奇,所以把李媽媽請了過來,想一解疑團。」
「這有什麼疑不疑的,長安是好,可是也貴哩,老爺錦衣玉食、吃喝不愁,所以不知曉我們尋常百姓,家底淺薄,怎麼能住下——」李媽媽笑著開口解釋,誰料才說一句,就見闥東之舉起了手打斷她的話。
「李媽媽,就別拿哄外頭人那些話哄我了,都是長安的,誰不知道長安花娘的名頭呢,老百姓?呵呵,說起來,李媽媽在長安還有個舊友是吧,去年三春還特意過來了一趟教姑娘技藝,正好,我在長安也去過幾家,找起來怕是不難。」
闥東之笑眯眯的看著李媽媽,「只是若是找著了,我平生第二就是厭惡被人矇騙,到那時,請李媽媽的可就不是轎子了。」
他這樣的威脅,如果是福娘,興許能有些用,可面對李媽媽就難說了。
李媽媽面上毫無破綻,只疑惑的看向他,嘴裡為自己叫屈道:「哎呀,老爺呀,我怎麼敢撒謊?先前確實請了個花娘,可那是為了充場面顯身價,所以才宣揚說她是打長安來的,實際上就是過路的花娘,哪裡挨得上長安,您要是真找,恐怕滿長安裡頭去轉悠也找不出的。」
「再有,」李媽媽苦著臉,「確實是住不起,您不知道,我們這些做花娘的手裡頭能有幾個錢,掙來的全在媽媽手裡,指縫裡撿點銅錢罷了。」
「哦?既然沒錢,怎麼生個孩子?」闥東之嘖聲問道。
「嗐,」李媽媽一摔掌懊悔不已,「都怪我年輕貪顏色,耳朵軟眼皮子淺的,被看門房的小子哄騙幾句壞了身,那時候年輕不懂事,好幾個月不來紅吧,也沒去找大夫。」
「等到後來肚子吹氣脹起來之後才知道是有孕,也曾打過喝過藥,可這孩子命硬啊,什麼手段都使了,愣是打不下來,沒法子只好生了,您想想,那門房有什麼錢,知道這事兒早跑了,剩我一個小姑娘,手裡頭又沒錢又沒營生,可不就跑鄉下縣城來過活了。」
闥東之望著李媽媽滿臉橫肉硬擠出個哈巴狗笑的模樣,心裡頭直覺可惡,這老貨還在他面前耍心眼子,死活不把丫頭的身世給供出來。
他臉上的端方君子模樣也維持不下去了,冷笑了一聲,「好,很好。」
「既然如此,那就要請李媽媽往衙門裡頭走一趟了。昨日文書清點縣城稅收時發現數目不對,按理說你在清平縣開勾欄做生意幾年,少說也該有五千兩銀錢進帳,按理需交兩成三的稅款,也就是至少一千一百五十兩銀,可縣裡查了,你每年不過幾十兩,二者相差可有十倍幾十倍之多。」
「除此外,李媽媽身上還有幾條罪名也被查出,你名為養女,實則買女為奴,逼良為娼,以良作賤,嘖嘖嘖,樣樣都是大罪。大律四卷,庶民之家養婢女者杖一百;買良人子女為娼杖一百;大律五卷,商人匿稅杖七十,十倍補銀,那也就是一萬一千五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