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就好,那就好。」崔老爺知道是本地的就安心了,感慨道:「若是當初就請他們來,也不至於死個闥老爺,可惜了喲,多好的人呀,斯斯文文的。」
他對闥東之死的悲痛,是僅次於黃縣丞的,畢竟花了那麼大的價錢,騰了屋子請人住,派了僕婦前去伺候,每日飯食供應著,結果人沒巴上還差點惹了官司,實在晦氣!
「可不是,」書吏也覺得晦氣,死哪裡不好偏偏死在公堂上,差點砸了大傢伙的飯碗,「聽說好幾根大柱砸下來,屍首都不完整了,主簿爺爺擔心壞了縣衙風水,叫人趕緊連人帶木頭全燒了萬事。」
「噫,縣丞老爺就不攔著?」崔老爺震驚道,這也忒著急了吧,普通老百姓死了還能落全屍進棺材埋地里呢,這位大老爺竟然就給燒了?
「不燒怎麼辦呢,聽說砸成肉餅子了,送回去給誰看?」書吏敷衍著人,心裡卻讚嘆張主簿處事果斷,燒了好啊,燒了大家都安心,到底張主簿才是為他們著想的好老爺,黃縣丞哪裡替底下人想活路。
何止書吏這樣想,衙門裡的衙頭仵作乃至於看門的,心裡都偏著張主簿去,還是本地的老爺好,本地老爺跑不了。
其實何至於底下人這樣想,就是張主簿張嚴回了家都忍不住惋惜,就差一步,老黃就能自絕於清平縣,偏偏被他逃了過去。
「爹,什麼逃了過去?」張承志聽說了縣衙今天出事,難得來了一趟張主簿家裡打聽消息。
「不該問的別問!」張主簿瞪了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大兒子一眼,「平日裡不見你來盡孝心,出了事就跑來聽信,你老子欠你的不成!」
就他這個混帳兒子,張主簿今天要是和他說了實情,今晚上他就敢在酒席上和人吹噓傳出去。
張承志笑呵呵的臉上當即一僵,磨著牙冷哼一聲,悶聲悶氣埋怨道:「是呀,您有小兒子疼哩,哪還要我這個不中用的大兒子。」
張主簿聽他這話,氣得吹鬍子瞪眼就要揍人,可看著張承志揚著臉,對著他那張熟悉的叫人愧疚的臉卻怎麼也下不去手,到底還是後頭的章娘子聽到了動靜出來打圓場,父子兩才算下了台。
「哎呀,我說老爺,如今承志也是要做爹的人了,您怎麼還像待小孩子那樣喊打喊殺的,看著大孫子的面上,和氣些吧。您這樣板著臉,肚子裡孩子也害怕哩。」
一提起還未出生的孫輩,張主簿的臉色總算好了不少,不管怎麼說,這孩子也是英娘的親孫,自己對趙家也算是有交代了。
他瞥了一眼張承志,沒好氣道:「外頭人孝敬了我幾簍雲母粉茯苓霜,我一個老頭子吃這些也活不了百歲,你帶了家去給媳婦吃,補一補孩子。眼下黃縣丞一肚子的氣沒處撒,別往外頭跑招惹了他,他好藉機拿你泄氣。」
張承志憋著一肚子的氣走了,臨了還帶走了三簍霜粉三壇好酒外加三匹綢布,底下人回稟章娘子的時候,章娘子聽著都好笑,「這哪是來問安的,分明是來進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