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真死了,消息都傳到咱們宅子裡頭來了,您是沒聽見大娘子那邊的動靜,我剛進來的時候親耳聽見的,那裡叫嚷著去外頭請大夫呢。還是兩個大夫,估摸著兩邊都出事了。」梅香忍著疼,露出個討好的笑來:「我的姨奶奶,這下咱們張家當家做主的可就是您的兒子了,瞧瞧,連正房都怕的要命,還想著過來搶呢。」
「搶?我呸!」寶珠聽梅香一說,當時就惡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她憑什麼搶走。肚子裡面沒揣過卵,她知道怎麼養孩子嗎?她那胸口二兩肉里有/奶/水/沒有?更別說病殃殃的,指不定這幾日就沒倒過氣兒去也跟著走呢,我兒子能叫她這個短命鬼養著?」
「是是是,」梅香安撫著寶珠,極力勸她小些聲,別叫外頭聽見,「您剛才那番話早把正房的嚇了個半死,只是她到底是大娘子,要我說,等喪事的時候,您就帶著孩子去給主簿老爺請安去,他是孩子的爺爺又是大娘子的公公,說句話誰敢不聽。」
梅香原本想著這句話能討寶珠的歡心,可卻沒想寶珠霎時變了臉,使勁搖著頭,「不成不成,這孩子才這麼點子大,哪裡能經風。你又不是不知道張主簿身上有煞氣,萬一衝了妨礙了平安可怎麼好,平安可是我唯一的指望。主簿老爺自己還有個小兒子呢,他哪裡這麼好心,說不定正好想不管折騰死了平安,好叫他兒子繼承家業。」
梅香一聽也有道理,便不再勸,只道:「既然親爺爺靠不住,那咱們回家和鄭媽媽說一聲,問問她老人家有什麼辦法沒有。」
「這倒可以。」寶珠沒有拒絕,點了點頭隨即往裡屋走去,抓了幾顆碎銀子遞給梅香:「這裡是五錢銀子,你去徐家茶館那裡給我買二兩福仁茶來,要茶館夥計現包的,別叫他們拿陳茶糊弄我,我舌頭尖,喝得出來。順便你去趟家裡和媽說說,叫她要是得空就過來陪陪我,我還得倚仗媽呢。」
「又喝茶?您上回不是才買了二兩嗎?」梅香有些擔心,「喝多了可睡不著覺。」
「少廢話!就是睡不著才好呢,守著孩子,省得她們趁咱們睡著了偷偷把平安抱走。」寶珠瞪了眼梅香,催促她道:「快去吧,對了,去那邊的時候避著點人,別叫宅子裡人知道。」
「知道了。」梅香縮著頭彎腰就往外頭走,整個人就和被燒酒熨燙了的衣裳似的,邊走邊往外舒展腰身,等著到了外頭,已經挺直了背板仰起了頭顱。
那張宅里的人知曉消息,哪個不是心裡忐忑面上倉皇,見著梅香出來,低著頭或巴結或畏懼的,比往日更添了幾分熱切招呼,梅香仰起頭來,從鼻子裡頭輕哼一聲就當回復,頭仰的那麼高,她從鼻孔里看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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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茶館是在縣前大街那兒開的一間清幽茶鋪子,裡頭並不賣葷食,只有甜點小吃並茶湯而已,那茶鋪底下是散座,二樓是用竹屏風隔出來的小包間兒,又隱蔽又臨街,因為環境清幽,地址優越,所以生意不差。
有些時候老爺們談事情休憩都在此處,就連福娘玉娘也去過幾次,只是價錢太高,玉娘覺著不划算,與其喝他家一杯茶,都夠買扁食巷三桶酸梅湯了。
玉娘算盤打得啪啪響,乾脆提留著晏子慎回自己屋子裡談天說地聊八卦,何必外頭白花錢,李家的茶不僅不花錢,還能免費續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