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一掙,竟也將侯亭照甩開了,以一個仿若抱住自己的姿勢蹲下去,喉嚨里滾出一聲喊叫,抽泣起來。
那聲音里聽不出憤怒,唐蒄明白她這一聲慘叫里包含什麼,殺雞的時候雞會叫,人也同樣。走到絕路時喊一聲好像能抒發情緒似的,一切不甘都有了發泄的出口。只是在眼下這一潭死水裡翻不起波,約等於沒用。
她拉著唐蒄聊了一下午的天,全是她在說。唐蒄料想她當時肯定是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麼,所以要把這輩子壓縮成一個下午的故事袒露在別人面前,求別人記住。
金萱嘉心知此時不能說話,眾人都知道下一個說話的人稍不留心就會被金先生當成靶子。周圍人都當沒看到,於是杜太太很快就被侯亭照喊人拖出去了。
杜橫江也被撤走。宋迤看著他被架出去的痕跡,心裡爬上一種不適應的感覺。這一切都太刻意了,局勢全然倒在金先生一邊,被當成犯人的杜太太連辯駁都沒有。
桌邊人都放下心來,那兩個人死了就死了,別再又勾連出誰做過什麼醜事。唐蒄本想重新動筷子,誰知下一個登場的立馬竄出來跪地接續了杜太太的哭喊。
這次這人中氣十足,把唐蒄嚇得一激靈。寧鴛不甘示弱,看見那人立即拍桌站起來喝道:「幹什麼!」
紅袖抹著眼淚抬起頭:「我有話要說,不得不說。」
金先生繃著臉,唐蒄偷偷在底踢宋迤一下,恨不得即刻就走。宋迤轉過頭來看她,還沒說話就聽那邊紅袖旁若無人地大聲說:「酒瓶子裡的東西是寧太太放的。」
這一句是大部分人的意料之外,沒想到這事是寧鴛做的,更沒想到她身邊的人來告發她。宋迤和唐蒄滿是疑慮地對視,金先生更為震驚,蘇緗則是面色如舊。
寧鴛遭禍金萱嘉本該喜聞樂見,但剛才看著跟她沒什麼私仇舊怨的杜太太下場慘澹,她也笑不出來了。
寧鴛不肯像杜太太那樣做個刀架在脖子上還不敢分辯的糊塗鬼,拔高了聲音沖紅袖罵道:「你個沒良心的,我自問待你不薄,拿了誰家的好處髒我的名聲?」
金芍雪反手把筷子拍到桌上,含笑說:「寧姨說這話可別太作踐了旁人,我們家吃飯時最忌諱大呼小叫。」
眼前閃過燈下紅得像血的漆蠟,金萱嘉看著寧鴛,只覺得她那張描畫精緻的臉都猙獰了。那可是差點害了金先生、真真切切害了唐蒄的東西,她還敢顛倒黑白!
唐蒄藏在桌下的手抓緊桌布,趁著寧鴛吸引去所有人的注意力,偏過頭小聲對宋迤說:「她很符合條件,熟悉金二少不用家裡東西,跟金二少也有不愉快。」
宋迤仍是不說話。紅袖哭叫不休,抽噎著說:「我再沒良心也不敢算計主人家,更不會做害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