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萱嘉不敢追究這句話的真假,也不敢全然相信這是童言無忌。她假裝聽不懂,揉金芳菲的腦袋:「誰說的,我不是在陪你睡覺嗎。今天是阿嫲哄你睡?」
「嗯。我知道等我睡著阿嫲就會走。」金芳菲搓搓她睡衣的領口,說,「姐姐,你看見過小時候的我嗎?」
看來金芳菲也不是很想睡覺。金萱嘉說:「當然看見過。你現在不也是小時候嘛,連話都說不明白。」
金芳菲不服氣地說:「媽媽說你以前也是這樣的。她還告訴我,在你和我一樣大的時候她會哄你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金芳菲有意為之,今晚的談話都讓金萱嘉感到窘迫。但她這么小的孩子,怎麼會有心讓人難堪?一定是自己太多疑。蘇緗的確照料過她,性質跟如今她照顧金芍雪差不多,是憐憫她缺少母親的關愛。
不過依眼下的情況還是趁早和蘇緗劃清界限為好,本來這幾年對她就沒什麼好臉色。金萱嘉吸一下鼻子,勉強擠出笑容來,回復道:「是嗎,我都忘了。」
金芳菲不懂她的心思,只顧絮絮叨叨地講:「我不喜歡睡覺,旁邊都黑黑的。但是不睡覺明天就不會到。」
正中下懷,她迫切地需要度過這一天。
「那我們現在閉眼睡覺,一睜眼就到明天了。」金萱嘉說著,不自覺地又是請求般的商量語氣,「好不好?」
金芳菲用沉默回應她,在她懷裡小貓似的蜷縮著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依她所言閉上眼睛了。金萱嘉卻沒有踐行約定,還睜著眼睛望向窗外,窗外比屋裡更明亮。
金龍瀚有沒有參與這件事,蘇緗究竟是不是要害金先生,這些她都不得而知。床頭的玻璃瓶里插著新摘的玫瑰,綻開的紅色濃烈而穠艷,是金先生最喜歡的花。
刺被小刀削得很乾淨,就好比殺人的時候最好令其卸甲。如此便不會讓主人賞玩時傷到手,原本是它身體的一部分,就這樣生生地為了討主人歡心而割去了。
金萱嘉還是睡不著,只能凝望著窗外發呆,聽金芳菲的呼吸聲。這樣持續下去也不錯,不管她是否睡去,明天還是會不容拒絕地到來。到了明天就能回歸往常。
不知道過了多久,刺眼的燈光在門開的剎那闖進來。金萱嘉轉頭看見侯亭照,還有他身後帶著的幾個人。她預感不好,皺眉質問道:「你們幹什麼?」
侯亭照面無表情地說:「先生要送芳菲小姐回去。」
金芳菲再次驚醒,晦暗的光線照見她寫著茫然的臉。那兩個人到底想幹什麼,連孩子都不顧了嗎?金萱嘉氣血上涌,也敢和侯亭照爭:「回哪裡?這裡就是她家。」
「芳菲小姐的家在北京,和蘇太太一起。」侯亭照的語氣像是在宣讀條約細則,毫無波瀾地提出要求,「先生只說把她送走,送去蘇太太那裡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