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壑抬起寬大的袖子拍拍她:「沒事的。」
沒事的,沒像赫亞那樣死去就不算大的損失。關涯將頭埋在紙卷里快速念禱,她不想看見莊壑穿神衣的樣子,穿上神衣的莊壑還能像以前一樣拉著她上山下水嗎?割去舌頭的莊壑還能像以前一樣陪著她念經唱歌嗎?成為化身的莊壑還能像以前一樣只是她的莊壑嗎?
從以後的時光里看,答案似乎是不行了。莊壑不再說話,就像鮮花失去了顏色似的。這並不能減損在關涯心裡的地位,她遠遠地看著莊壑坐在檐下擇茶葉,陽光照在她的手上,如同她把陽光捧在手裡一樣。
熏茶時手上常會沾上氣味,關涯抓著茶葉牽住她的手,在莊壑的手上搓幾下,兩個人就一起染上味道了。
赫亞離開人世後只剩下她們兩個,但若是有對方在身邊,只有兩個人也不算寂寞。關涯僥倖是自己先被赫亞帶回來,如果是莊壑,她才不會認真學辨認手勢。
「要是不能說話的人是我,你能看懂我的手勢嗎?」
莊壑怔怔地看著她,下意識張嘴露出燒焦的傷口。她立即閉嘴了,用手勢跟關涯說肯定會的。關涯卻不信,那黑糊糊的傷痕晃在腦海里無法消卻,是誰害了莊壑?
是那陣風,還是文珠?關涯問:「見到文珠了嗎?」
莊壑點頭。關涯又問:「她跟你說了什麼?」
莊壑打手勢,說文珠見到她沒有說話,她卻覺得通體輕盈,像是置身於陽光照耀下的茶山里一樣。
關涯看著不會說話的神位,想像不出莊壑和赫亞看見的是怎樣的光景。難道是自己沒有慧根?踟躕時莊壑拉住她的手,這是她和赫亞不曾約好的舉動,只有莊壑拉住她時才有這個含義。莊壑在問她是不是很高興。
關涯趕緊笑著點頭:「太好了,你能見到文珠。」
約好了是這個意思,但也只能有這個答案。要如何才能下定決心告訴她自己懷疑文珠的存在?莊壑和赫亞都能看見了,為什麼只有她對文珠一無所知?
好在坐在廟裡等赫亞回來的關涯沒有變成坐在廟裡等莊壑回來的關涯,她和莊壑到附近的鎮上閒逛,在莊壑的引薦下面見供養文珠的余家人,這樣比以前更好。
一切的崩塌起始於在雜糧店裡遇見那個戴帽子的人。那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為一位姓侯的先生預先踩點的情報探子。偽造的神跡傳得沸沸揚揚,腐臭的屍體會招來蒼蠅,即便是傳言也引得侯先生趨之若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