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入那座宅子起,她就覺得異常煩躁,雖然她沒親眼見過殺人,但是也不會因為目睹殺人而產生滔天的怒火,彷佛那就是她的家人,隨後,和怒火一起產生的並不是簡單的仇恨,而是怨毒,暴怒地想要毀滅一切。
這些情緒都不是她自己的,但是又實實在在產生在她的意識中,幾乎讓她醒不過來。
最初的幾個月,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宅中人和物的細節上面,而最近幾次入夢,那宅子本身給她的存在感日益強烈,它似乎是活的,有意識,會呼吸,甚至覺得它會盯著她看。
有一回,她想從一個側門跑出去,幾個面無表情的丫鬟跑過來把她攔住了,後來,她入夢後再去那個側門,原來的那個門已經沒有了,變成了一堵白牆。
最近它的能量越來越大,凡是她在裡面做過的事,它都會或多或少給她回應,這種感覺並不友好,就像在戲弄一個不甘心的獵物,虎視眈眈地等待時機,直到將她耗到筋疲力盡——
事實上,離這一天已經不遠了。
那股強烈怨氣像黏糊得令人窒息的液體,瘋狂地蠶食她的意識,她知道當她的意識徹底失控的時候,就是死期,又或者,會變成一個被蠱蟲控制的活死人。
***
春雪院的大丫鬟陸續被調回了趙家大宅,留下了很多護院和粗使婆子,將整個宅子看的水泄不通,生怕婚前人不見了。
周濛的身體一日日衰敗,消息也被送到了司馬氏那裡,司馬氏什麼反應都沒有,照例做出一副好吃好喝地養著她的大度模樣,還在趙豐的院子裡,張燈結彩地給他布置納妾用的新房。
十四歲的最後一天,困在春雪院的周濛還是沒能等來哥哥救她。
六月十九,襄陽城趙府二公子納妾。
傍晚時分,趙府下人來春雪院迎親,周濛一身婚服被抬上馬車,到婚房裡坐著的時候,幾乎已經人事不省。
當夜,新郎猴急地結束了前院的酒席,回到洞房,看周濛靠著床柱睡著了,嬌艷無匹的一張少女臉龐,腮紅濃重,妝容濃得有點過分,但是無所謂,他見過她粉黛不施的模樣,比現在更美,這樣的絕代佳人,什麼模樣不美?
在涼州耗費了大半年,終於等到這一天,美人已經是他的了。
納個妾沒那麼多講究,丫鬟婆子被趙豐急急地趕了出去。
賓客不多,司馬氏沒怎麼應酬,回到臥室的時候,碰到山翠回來交差。
「夫人,按您的吩咐,兩日前我已經把東西放進水裡,看著她喝下去了。」山翠微笑道。
司馬氏坐在妝檯前,一件一件卸下沉重的赤金頭面,輕笑了一聲,「這事務必給我爛死在肚子裡。」
山翠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