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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周濛獨自抱著被子坐在褥子上。
她的這間屋子就是當年的書房,如今那一屋子的典籍都已經不見了,不知搬去了哪裡,現在屋子空空蕩蕩,連張床都沒有,她就在地上鋪了乾草和褥子。
屋子四面透風,小小的燈豆被氣流吹得東倒西歪,還好被褥都厚,周濛並不覺得冷。
她很累,下午在後山的墓碑前說了很久的話,到天色擦黑才回,太多的東西在腦海中縈繞,亂鬨鬨的。
她斜倚靠著牆,昏昏欲睡,又時常被紛亂的思緒驚醒。
突然,門口「吱呀」一聲響,一陣冷風灌入,燈豆差點被吹熄,周濛被涼氣一激,徹底驚醒。
她端坐起來,把被子抱得更緊了一些,「師父,您來了。」
她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一半的床位給她。
院子裡只有兩間屋子,這裡是她和梅三娘打地鋪,隔壁則是柳煙和夜雪擠一張床,而石斌又只能在院子裡露宿。
「還沒睡呢?」梅三娘一邊解外袍,一邊問道。
師父又恢復了平日裡的清冷柔和,她似乎只有在面對雪婆婆的時候,才會那麼咄咄逼人。
「嗯,」周濛把另一床被子往梅三娘身上堆,讓她更暖和一些。
聽了下午的那些話,她其實很想勸勸師父,讓她以後別再那麼責怪雪婆婆,可她又張不開嘴,畢竟都是上一代人的恩怨,她並不全然了解事情的全部,不好妄下定論。
她只是覺得雪婆婆挺可憐的,她做的事也算情有可原。
「雪婆婆告訴我,說當年阿娘生下我以後,曾經也來過櫻霞峰一趟,她當時也想要雪婆婆給她種念君蠱,也被拒絕了,」夜深人靜,周濛的聲音很輕,「難道阿娘她也想要這些記憶?」
梅三娘和衣半臥,點點頭,「她的確來過,不過,她來並不是為了復甦記憶,她想讓念君蠱淨化蠱血,讓體質恢復正常。」
周濛一聽就明白了,阿娘體內是和她一樣的蠱血,蠱血是毒之集大成者,初代的蠱血,據說腐蝕性也極強,能化鐵為水,陰邪無比,所以無論是毒還是藥,都無法對它產生作用,讓宿主同時擁有百毒不侵和藥石無醫的奇特體質。
「那一次你娘沒能如願,之後不久,也就是七年前那次時疫,她染了疫病,無藥可用,就去了。」
周濛恍然大悟,所以,就是因為這個,師父才會認為是雪婆婆害死了她?
「其實,雪婆婆這麼做也算情有可原吧,」她試探著說,生怕自己說的不對,將師父惹惱。
梅三娘深深嘆了口氣,「我如果早知道念君蠱這麼難取出來……哎。」
「那會不會還有別的取蠱的法子呢?就是連外祖母和雪婆婆也不知道的法子?就比說夢魂蠱也能勉強激活血咒這件事,在我之前,不也是誰都沒想到的麼?」
周濛能感覺到,其實之前師父一直都想讓她種下念君蠱的,所以她私心裡還抱著很大的希望。她不願意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她大老遠來櫻霞峰,不就是為了它麼?
「你想種念君蠱?」